迟迟不肯走,井里的花瓣在水里转着圈,像他娘生前转纺车时的线轴。
“走吧,”阿婆拄着拐杖过来,杖头包着层铜皮,敲在石板路上笃笃响,“线神显灵呢,那影子说不定就是你娘来接你了。”她往我们篮子里塞了袋炒南瓜子,“路上吃,顶饿。”
我们跟着那蓝布衫影子往山坳走,路两旁的野菊开得正疯,黄的、白的,沾着晚霞的金粉。影子在前面飘,忽远忽近,狗剩喊:“娘!等等我!”影子就停住,转过身来,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在笑。
转过山嘴,见着间石屋,屋顶飘着蓝布衫,晾在竹竿上,和影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屋门虚掩着,推开门,灶台上的粗瓷碗里还温着粥,玉米香混着柴火烟味,像刚掀过锅盖。
“娘?”狗剩的声音发颤,里屋传来纺车声,咿咿呀呀,和记忆里的节奏一模一样。他冲进去,见个妇人坐在纺车前,背对着我们,蓝布衫的后襟磨出了毛边,手里的线轴转得正欢。
“娘!”
妇人转过来,脸上的皱纹里都是笑,手里还捏着根蓝线:“就知道你会来,线香烧了三个月,总算把你盼来了。”她指指筐里的菜,“刚挖的荠菜,晚上做你爱吃的荠菜团子。”
狗剩扑过去抱住她,眼泪把她的衣襟蹭得湿漉漉:“你咋不回家?爹天天哭……”
“回不去呀,”她擦着他的泪,指腹蹭过他的颧骨,“线神说我这病身子,回去也是拖累。在这儿好,能种点菜,等你来。”她从匣子里拿出双布鞋,“看,你爱吃的虎头鞋,纳了半年,针脚粗,别嫌弃。”
鞋底上的虎头歪歪扭扭,却绣得扎实,针脚里还沾着点泥土——定是纳鞋时蹲在菜地里,土蹭上去的。
夜里躺在石屋的土炕上,听着纺车声和窗外的虫鸣,狗剩的呼噜声里都带着笑。我摸了摸怀里的线香束,红的绿的黄的,在月光里泛着柔光,突然懂了阿婆的话:有些念想不是线,是绳,把走散的人重新捆在一起,就算隔着重山,也能顺着线找到家。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我和林默整理好行囊,准备离开这个宁静的小山村。狗剩娘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眼中透露出一丝不舍。
临行前,狗剩娘突然快步走到我们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线香。她小心翼翼地将线香分成三股,然后分别递给我们。
“这红色的线香是给林默的,你拿着它去找爷爷,他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狗剩娘温柔地对林默说道,接着又转向我,“这绿色的线香是给你的,想家的时候就烧一炷,它会把你的思念带给家人。”
最后,狗剩娘把黄色的线香递给了狗剩,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狗剩啊,别总是哭丧着脸,要开开心心的。这黄色的线香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
狗剩娘站在石屋门口,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道别。她身上那件蓝色的布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面小小的旗帜。
“记着,线不断,念想就不断。”狗剩娘的声音在风中回荡,仿佛是对我们的祝福和嘱托。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缓缓前行,线香在背包里摇晃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声音如同串串小小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我们脚下的石子路,也照亮了我们心中的道路。
(带着线香的余温往山外走,狗剩把那双虎头鞋揣在怀里,时不时摸一把,红绸在他手腕上晃,和鞋底的红线缠在了一起。林默攥着那根金线,指尖反复摩挲着“找妻”两个字,铁锹头敲在石子路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在数着离爷爷更近的步数。)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不是村落,也不是城镇,是片望不到边的花田,粉的、白的、紫的,开得泼泼洒洒,风一吹就掀起浪,花瓣落在身上,带着股清甜的香,像线香村的槐花茶混着落在。
“这是……”我弯腰捡起片花瓣,背面竟绣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针脚比染坊妇人的还要密,“是绣出来的花!”
花田中央立着座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