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来时好走些,林默爷爷被我们轮流扶着,脚步虽缓却稳。他手里始终攥着那半块泡软的芝麻饼,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小口,嘴角沾着饼屑,眼里却亮得很。
“当年你奶奶送我上山采药,也是这条路,”老人忽然开口,声音里裹着风的沙砾,“她说‘早去早回,我把炕烧暖了等你’,结果我在崖顶迷了路,等摸下山,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棉袄都冻成了冰壳子。”
林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笑:“奶奶总说,那天你回来像个雪人,她烧了三锅热水才把你冻僵的手泡软。”
走到山脚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村口的老槐树下,果然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远远看见我们,手里的针线筐“哐当”掉在地上,快步迎了上来——正是林默的奶奶,阿秀。
“你个死老头子!”阿秀奶奶捶着老人的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说去采个甘草,采了整整三十年!我还以为你被那雾吃了!”
老人攥着饼的手抚上她的白发,声音哽咽:“我在崖顶的石缝里困了十年,后来被守草人救了,他说要守着那片甘草,我就帮他守了二十年……总想着,等守够了,就能凭着这饼的香味找到回家的路。”
我们这才明白,规则里的“守草人”不是怪物,是困在崖上的执念,而那半株甘草,是留给后来者的指引。阿秀奶奶捡起针线筐,里面躺着件快绣完的绿袄,针脚细密,正是老人穿的那件的样式。
“我每年都绣一件,想着你万一回来,能有件暖和的穿,”她抹了把泪,“这是第三十件了。”
狗剩突然指着阿秀奶奶的蓝布衫,猛地想起规则第三条,刚要开口,却见那蓝布衫上沾着片酸枣叶——和崖顶岩石上的一模一样。原来雾里的影子不是勾人回头,是想告诉我们,穿蓝布衫的人,一直都在等。
林默爷爷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甘草,根须完整,显然每次采撷都遵守着规则第一条。“守草人说,遵守规则的人,念想不会被雾吃掉。”他把甘草递给阿秀奶奶,“你看,我说过会回来的。”
夕阳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线香,火苗已经燃到了尽头,却没有灭,青烟打着旋往天上飘,像在跟什么人告别。
原来所谓规则,从来不是用来束缚人的枷锁,是前人用等待和坚守,为后来者铺就的路。就像那半株甘草,留一分给守草人,其实是留一分念想给自己;就像日落前必须下山的警示,是怕执念太深,忘了回头看看等你的人。
林默扶着爷爷奶奶往村里走,阿秀奶奶的笑声混着老人的咳嗽声,在晚风中荡开。狗剩捡起地上的针线筐,发现里面的丝线,正是我们带来的金线。
“你说,守草人会不会就是……”狗剩没说完,却被我按住了肩。
有些答案,不必说破。就像那片永远留着半株甘草的崖坡,就像每年都在缝补的绿袄,就像线香燃尽时,天边亮起的那颗星——它们都在说:等着,总会回来的。
我抬头望向青石崖顶,雾已经散尽,露出崖壁上模糊的刻痕,像无数双眼睛,温柔地望着下山的路。
下山的石阶被夕阳烤得发烫,林默爷爷的青布衫后背洇出片汗渍,却仍紧紧攥着那半包甘草。“当年被困在石缝里,是这草救了命,”他每走两步就喘口气,指腹摩挲着甘草的根须,“守草人说,这草性温,能解执念的毒。”
狗剩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突然指着石阶旁的酸枣丛:“这里有件绿袄!”丛里果然压着件半旧的绿袄,衣角破了个三角口,和林默奶奶筐里那件没绣完的一模一样。更奇的是,袄子口袋里塞着张揉皱的药方,上面用炭笔写着“甘草三钱,配晨露煎服”,笔迹和柳神医药经里的如出一辙。
“是爷爷写的!”林默认出那药方边缘的小缺角——是她小时候撕着玩的。老人接过药方,指腹在缺角处反复摩挲,突然笑了:“那天你奶奶咳嗽得厉害,我特意记下药方,想着采了甘草就回去给她煎药……没成想,一困就是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