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见我们回来,往粥里多撒了把芝麻:“看你们脸色白的,多吃点暖身子。”)
小石头举着个烤红薯跑过来,红薯皮剥得歪歪扭扭,热气腾腾的:“我刚才去后山,看见掘墓镇那边的山坳冒白烟,像烧着了似的。”
姑娘突然放下碗,筷子在桌上敲出急促的响:“是‘镇魂火’!老人们说过,掘墓镇的冤魂被安抚了,才会起这种火,烧尽所有戾气。”她的眼圈有点红,“我爷爷就是当年的拆迁队队员,后来再也没回来……现在,他该能睡安稳了。”
老爷爷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的皱纹:“人啊,总觉得拆了旧的就能有新的,却忘了旧的里藏着多少念想。就像这老屋,墙皮都掉了,可你奶奶在这儿煮了五十年粥,拆了它,粥味就没了。”
我们在清颜村住了三天。每天清晨跟着老爷爷去采草药,看他把蒲公英的绒毛吹散,说“让种子自己找地方扎根”;午后帮老奶奶晒槐花蜜,看她用竹筛滤掉杂质,说“蜜要纯,心也要纯”;傍晚跟着小石头去后山打猎,他教我们辨认野兽的脚印,说“顺着脚印走,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离开那天,姑娘往我们包里塞了包草药,说是能防地下的寒气。她的脸晒黑了些,却比刚见时亮堂多了,眼睛里有光:“我打算去掘墓镇的旧址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爷爷的工具,他以前总说要给我做个木镯子。”
小石头往狗剩兜里塞了个野果,酸得人眯眼睛:“这个叫‘醒神果’,遇到邪门事就咬一口,保证激灵!”
老爷爷把我们送到村口,烟袋锅在手里转了转:“往前走是‘悬棺岭’,听说那里的棺材都挂在树上,棺木里藏着些没说出口的话。你们要是去了,记着别乱碰那些棺材,话憋久了,碰了会缠人。”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山岭确实透着股诡异——光秃秃的树干上,隐约能看见些深色的影子,像悬挂的棺材,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在荡秋千。
狗剩突然指着天上:“看!那是什么?”
只见掘墓镇的方向飘来些纸灰,在阳光下打着旋,像无数只白蝴蝶。其中一片落在我的手心里,竟显出个模糊的字——“谢”。
林默握紧了铁锹,锹头的野菊印记在阳光下泛着暖:“看来,有些告别不用说话,风会把谢意传过来的。”
我们顺着山路往前走,包里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香,和野果的酸、槐花蜜的甜混在一起,像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日子。悬棺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树干上的影子也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棺材上刻着些图案,有的是朵花,有的是只鸟,还有的……像张人脸,正对着我们笑。
空气里开始飘着股松木的味道,是棺材板特有的香气,混着点淡淡的霉味,像存放了多年的旧信。狗剩的红绸突然绷紧,往悬棺岭的方向拽,红绸上的野菊微微发亮,像在提醒我们什么。
我摸了摸兜里的醒神果,果皮冰凉,心里却莫名安定——就像老爷爷说的,顺着脚印走,总能找到回家的路。而那些挂在树上的棺材,或许只是想把憋了太久的话,说给愿意听的人。
前路的风里,松木香越来越浓,像有人在远处烧着什么,又像有无数双眼睛,正从棺木的缝隙里,悄悄打量着我们这些新来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