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软绵绵的，像张旧床。棺壁上刻着幅完整的画：有山有水有村落，村口的老松树下，坐着对老夫妻，正给个穿红袄的姑娘梳头，正是悬棺岭的全貌，只是画里的悬棺都落在地上，变成了间间木屋。
松涛声在棺外炸开，夹杂着凄厉的哭喊：“为什么不带我们走？”“我们的念想还没了呢！”狗剩吓得往我怀里缩，红绸却突然缠上棺壁的画，画里的红袄姑娘竟慢慢转过身，对着我们笑，眼里的光像两颗小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林默掀开棺盖，脸色发白：“外面……没事了。”
我们爬出来，只见所有悬棺的铁链都松了些，棺木不再摇晃，棺壁上的图案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那口刻着小姑娘的棺材前，放着朵刚开的野菊，显然是童声的主人放的；而镇岭棺的锁链上，挂着串新鲜的松果，像串沉甸甸的祝福。
林默指着镇岭棺的棺底，那里刻着行小字：“悬棺悬棺，悬的是念，落的是安。”
下山时，我们回头望，只见悬棺岭的轮廓在暮色里变得温柔，那些悬着的棺材像串串灯笼，在松涛里轻轻摇晃，不再诡异，反而像群安静的守护者。狗剩的红绸上沾了片松针，带着股清冽的香，他说：“刚才那小姑娘托我带句话，她说等山里的野菊全开了，她们就回家。”
我摸了摸兜里的醒神果，果皮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刻痕，像个小小的“安”字。原来有些悬而未落的，不是恐惧，是没说完的话；有些不敢触碰的，不是鬼怪，是藏得太深的念。
前路的风里，松木香混着野菊香，像有人在轻轻哼着首没听过的歌谣，调子温暖，让人想起那些落在地上的悬棺，和画里变成木屋的模样。
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了些，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狗剩手里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的野菊干花不知何时沾了些金色的花粉，像撒了把碎星星。
“你说，那些棺材里的人，真能等到回家的那天吗？”狗剩突然问，脚下踢着块小石子，石子滚到路边，撞在一丛紫色的野花上，惊起只蚂蚱。
林默回头看了眼暮色中的悬棺岭，那里的轮廓已经融进灰蓝色的山影里，只有最高处的镇岭棺还隐约闪着点微光，像颗没睡着的星星。“会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肯定，“你看这山里的花，去年枯了，今年不又开了？念想只要没断，总有结果的时候。”
我们在山脚下的破庙里歇脚，庙虽破，神龛却擦得干干净净，供桌上还摆着半串野山楂，红得发亮。守庙的老婆婆端来三碗热水，粗糙的手背上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沾着泥土。“你们是从悬棺岭下来的吧？”她往火塘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响，“前几年有伙年轻人不信邪，非要半夜去摸棺材，结果第二天就在岭下的沟里躺着，魂都吓丢了一半。”
“婆婆，您不怕吗？”我问，眼睛盯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火苗映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
老婆婆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怕啥？那些人啊，都是被自己的贪心吓着了。你不图他们棺材里的东西，不催他们‘赶紧投胎’，就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说话，他们比谁都和善。”她指了指神龛旁的木箱，“这里面啊，全是他们托我收的东西——有个教书先生的砚台，他说等山下的学堂盖好了，要亲手给新学生写名字；还有个绣娘的花绷子，上面绷着半朵没绣完的牡丹，她说要等她女儿出嫁时，当嫁妆。”
狗剩听得眼睛发亮，非要打开木箱看看。老婆婆拗不过他，笑着掀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樟木味飘出来——里面果然整整齐齐码着各种物件：生锈的铜锁、缺角的瓷碗、磨得光滑的木梳……每件东西上都系着张小纸条，用毛笔写着名字和日期，字迹有的娟秀，有的潦草，却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这个，”狗剩指着支竹笛，笛身上刻着只小鸟，“是不是悬棺岭上那个小姑娘的？”
老婆婆拿起竹笛，轻轻摩挲着：“是呢，她娘托我保管的，说等她学会吹《雀桥仙》，就来取。可惜啊……”她没说下去，把竹笛放回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