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晨雾还没散,老头编芦苇席的手指已经泛起了红痕。他面前堆着半捆新割的芦苇,青绿色的茎秆上还挂着露水,被他粗糙的掌心摩挲得发亮。“这捆是山南坡采的,”他抬头冲我们笑,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白霜,“光照足,编出来的席子不容易发霉。”
灵堂的供桌上,那只装着芦苇的骨灰盒已经收进了里间,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养着几株绿芽——是从干枯的芦苇根里冒出来的。“小护说喜欢新鲜的绿,”老头往罐子里添了点水,“等长高点,就移到院子里,让她天天晒太阳。”
我们帮着收拾灵堂时,在墙角发现了个上锁的木箱,钥匙就挂在箱扣上。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日记,封皮都是用护士服布料缝的,上面绣着芦苇图案。最新的一本翻到最后一页,字迹已经很潦草了:“今天陈医生又在库房配药,瓶瓶罐罐摆了一地,有个标签掉了,捡起来一看是‘焚烧剂’……他看我的眼神好吓人,像在看件待处理的垃圾。”
“是她记的?”林默指尖划过那行字,纸页边缘有些焦黑,像是被火星燎过,“难怪她怕火,原来早就察觉不对劲。”
碎花裙女人突然指着日记里的插画——一幅画着疗养院布局的草图,在锅炉房的位置画了个红色的叉,旁边写着“不能去”。“这里肯定藏着东西,”她把画举到阳光下,纸背隐约透出更深的墨迹,“你看,这下面好像还有一层画。”
我们找来松节油轻轻擦拭,果然显露出另一幅画:锅炉房的地下藏着个密室,里面堆着许多小木箱,每个箱子上都标着号码,“7”号箱上画着朵小小的芦苇花。
“难怪黑袍人要抓她,”大哥的触须缠紧了木箱的锁扣,“她发现了密室的秘密。”
正说着,殡仪馆外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铃响得急促。我们跑出去一看,收废品的三轮车停在门口,车斗里堆着些旧铁架,其中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上,焊着块铭牌——“疗养7号”。
收废品的老汉叼着烟杆,指节敲了敲铁笼:“今早从疗养院后门捡的,说是过期的‘医疗垃圾’。你们要不?废铁价给你们。”
铁笼的栏杆上缠着几根头发,黑中带褐,像是被火燎过。林默伸手摸了摸笼底,摸到片硬硬的东西,抠出来一看,是块烧变形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半个人名:“护”。
“是小护的。”老头突然红了眼,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枚磨得发亮的护士证,照片上的姑娘梳着马尾,胸前别着的铭牌正是“护”字,“她总说这证是她的命,走到哪都带着。”
收废品的老汉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从怀里摸出块手帕捂嘴,手帕上沾着点黑痰。“这阵子疗养院总往外扔东西,”他喘着气说,“前几天还扔了批玻璃瓶,瓶底结着黑渣,看着像烧过的药渣……”
话没说完,他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啃噬。林默眼疾手快,拽起他往阳光下拖,碎花裙女人赶紧撒出一把白花瓣,花瓣落在他身上,竟冒出缕缕黑烟。
“是密室里的东西顺着‘垃圾’流出来了!”李醒的铜铃急促地响着,“那些玻璃瓶里的药渣有毒!”
老头突然想起什么,跌跌撞撞跑回灵堂,从木箱最底层翻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小护的字迹:“陈医生用病人做实验,把药渣埋在锅炉房地下,说要‘培育’出能控制人的东西……他说我碍事,要把我也变成‘药渣’。”
阳光越升越高,收废品老汉身上的青黑渐渐褪去,只是眼神变得呆滞,像丢了魂。林默把那只铁笼拖到阳光下暴晒,笼底的黑垢遇光后慢慢化成了灰,风吹过,竟飘出股芦苇的清香。
“得去锅炉房看看。”大哥的触须在铁笼上绕了三圈,“不把根挖出来,还会有人遭殃。”
老头把新编的芦苇席往我们怀里塞:“垫着坐,锅炉房地面潮。”他眼里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种豁出去的平静,“我跟你们去,小护的仇,该报了。”
疗养院的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