坯面上画出个小小的人影——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给紫花浇水,旁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手里拿着支补瓷笔,温柔地看着她。
“是上一任守瓷人。”阿蓝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的瓷化已经蔓延到手腕,“她是我妈妈……我想起来了,她当年就是在这里把我送走的,说骨瓷镇太危险……”
瓷坯突然“啪”地碎裂,黑色的液体溅在地上,瞬间被泥土吸收。开窑人叹了口气,用铁钳夹起碎片扔进窑炉,火苗“腾”地窜高,映得他的黄眼珠发亮:“她早就知道你会回来。守瓷人的宿命就是这样,送走想保护的人,自己留下补永远补不完的裂痕。”
窑外突然传来密集的“咔哒”声,像无数双骨瓷鞋在奔跑。开窑人脸色骤变:“他们来了!那些被瓷化的镇民,天黑后就会变成活瓷人,见人就抓,扔进窑里当新料!”
他突然拽起我,把补瓷笔塞进我手里:“这笔能暂时挡住瓷化,快去后院的古井!井里有‘洗瓷水’,能洗掉身上的瓷浆!记住,千万别让井里的东西抓住你的手,那是历代守瓷人的怨念化成的!”
阿蓝的脚踝已经完全瓷化,变成了白色的瓷柱,根本拔不出来。大哥咬咬牙,从包里掏出打火机——现实世界的打火机,在烟火巷曾驱散过虚妄的东西,“我留下断后,你们带阿蓝走!”
“不行!”我刚要反驳,就被大哥推到开窑人身边,“别废话!种子还在你那儿,七天后得开花给老板娘看!”
他按下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落在窑底的骨头上,竟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那些骨瓷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坯上的名字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无数个孩子在哭。
“快走!”大哥背对着我们,手里的火苗越来越旺,“告诉老板娘,烟火巷的糖画龙,我替她记住了!”
开窑人拽着我和布偶往后院跑,阿蓝被布偶用针缠着,像拖着个沉重的瓷娃娃。身后传来大哥的喊声,混着骨瓷碎裂的脆响和活瓷人的嘶吼,还有那幽蓝色的火焰,在火光里烧得像条愤怒的龙。
后院的古井在月光下泛着白,井栏上布满了抓痕,像无数人曾在这里挣扎。井水漆黑,看不到底,却能听见里面传来“咕嘟咕嘟”的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呼吸。
“把笔伸进井里。”开窑人的声音发紧,“洗瓷水会顺着笔爬上来,能暂时护住阿蓝。但只能用一次,用完笔就会碎。”
布偶咬着牙把补瓷笔伸进井里,笔尖刚碰到水面,井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无数只苍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抓向我们的脚踝,手背上都有个小小的紫花印记——是历代守瓷人的手。
“小心!”开窑人用铁钳去打那些手,铁钳碰到水面的瞬间,竟被腐蚀出无数个小洞,“它们想把你们拉下去当新的守瓷人!”
补瓷笔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顺着笔身爬上来的不是洗瓷水,而是暗红色的釉料,像血一样,滴在阿蓝的瓷化处,竟慢慢融化了那些白色的瓷浆。
“成功了!”布偶刚要欢呼,就看见补瓷笔开始出现裂痕,从笔尖蔓延到笔杆,“咔嚓”声越来越响。
井里的手突然抓住了阿蓝的手腕,阿蓝尖叫着被往井里拖,布偶死死拽着她的另一只手,针脚都快崩开了。我扑过去帮忙,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井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守瓷人在窑里烧瓷,眼泪滴在坯上,烧成黑色的泪痕;
开窑人蒙着黑布,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窑炉,脸上的黑布被血浸透;
阿蓝的妈妈站在古井边,把补瓷笔扔进井里,自己转身走进窑火里,蓝布衫在火中开出朵巨大的紫花……
“江离!”布偶的喊声把我拉回现实,阿蓝的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井里,手腕上的紫花印记正在发光,和井里的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补瓷笔“啪”地碎裂,暗红色的釉料溅了我们一身。开窑人突然扑过来,用铁钳夹住阿蓝的腰,往回拽:“她是最后一个守瓷人的孩子,不能被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