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呢喃林的最后一盏灯笼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浓郁的香气——是刚出炉的糖画龙甜香、桑树叶粥的清苦、白花瓣糕的清甜,还有紫花酿的醇厚……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像只温柔的手,轻轻勾着我们往深处走。
暖食街就藏在林后的山谷里。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摊位,木牌上的字都冒着热气:“张记糖画”“林家桑粥”“晚娘紫花酿”……每个摊位后都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动作娴熟地忙碌着,却看不清面容,仿佛由雾气凝成。
“这些摊子……”大哥的触须微微颤抖,他盯着“张记糖画”的木牌,上面的“张”字刻痕与烟火巷的一模一样,“和我们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李醒的红痕在腕间流转,带着一丝警惕:“小心点。古籍记载,暖食街的食物能勾起最深处的执念,吃下去会被困在味觉编织的梦里,永远醒不来。”
他话音刚落,“张记糖画”的摊主突然转过身,雾气般的面容渐渐清晰——竟是张爷!他手里举着刚做好的糖画龙,琥珀色的糖汁在阳光下泛着光,笑着对大哥招手:“小子,过来尝尝,爷新做的芝麻馅糖画,你小时候总念叨的。”
大哥的呼吸猛地一滞,脚步像被钉在原地。他小时候确实跟张爷提过,说想吃带芝麻馅的糖画,张爷当时笑着拍他的头:“等你把龙画得像模像样了,爷就给你做。”可没等他学会,张爷就走了。
“别过去!”李醒及时拉住他,红痕的光芒在大哥眼前晃了晃,“是幻觉,是街子在勾你的执念。”
张爷的身影突然变得扭曲,糖画龙的糖汁滴落下来,在地上凝成黑色的黏液,笑容也变得阴森:“怎么不过来?怕了?还是忘了当年的约定?”
大哥猛地闭上眼睛,青紫色的触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摊位上的糖画扫落在地。“我没忘约定,但我知道你不是他。”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张爷教我的,不只是做糖画,是辨是非。”
“张记糖画”的摊位在触须扫过的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块冰冷的木牌,上面的“张”字渐渐褪色。
往前走,“林家桑粥”的摊位飘来熟悉的清香。摊主是个穿着粗布衫的中年男人,正弯腰往碗里盛粥,侧脸的轮廓与林默的父亲一模一样。他抬起头,手里端着碗桑粥,粥面上浮着片新鲜的桑树叶:“阿默,快趁热喝,你小时候总说,爸爸做的桑粥比蜜还甜。”
林默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父亲在世时,每天清晨都会给她煮桑粥,说桑树叶清热,能让她读书不犯困。她上大学的第一年,父亲突发急病走了,她连最后一碗桑粥都没来得及喝。
“爸……”她伸出手,想去接那碗粥,指尖却在触碰到碗沿的前一刻停住了。粥面上的桑树叶倒影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是个面目模糊的黑影,正贪婪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是我爸爸。”林默猛地缩回手,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爸爸煮的桑粥里,会放他自己腌的咸菜,你忘了放。”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周身的雾气开始翻涌,桑粥在碗里变成墨绿色的黏液,散发着腐臭。“为什么……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他嘶吼着,身影连同摊位一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
碎花裙女人在“白瓣糕”摊位前停住了脚步。摊主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将一笼刚蒸好的白花瓣糕端出来,蒸汽里飘着熟悉的白花瓣香。“晚晚,你看,我学会做你爱吃的白瓣糕了。”他笑着递过一块,眉眼弯弯的,正是她记忆里阿远的样子,“等打完仗,我就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女人的指尖微微颤抖,布包里的白花瓣突然变得滚烫。她记得阿远走的前一天,笨拙地学着做白瓣糕,面粉沾了满脸,最后做出的糕又硬又涩,她却吃得一滴不剩。他当时红着脸说:“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做最好吃的。”
“阿远……”她轻声唤道,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年轻人的笑容更加温柔,将白瓣糕往她面前递了递:“尝尝啊,就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