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寨中弟兄,多为避祸求生之苦命人,只求一隅安身,并无他志。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不敢奢求官家钱粮。至于名分……”他略一沉吟,“若县尊确有安民之心,李某愿尊县衙为正统,岭内治安、税赋(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事宜,可酌情与县衙商议。但寨中事务,还需自治。”
他这话说得极有分寸:承认你官府是“正统”,给你面子;治安、税赋可以“商量”,留有余地;但核心的自治权,绝不放手。这叫“听调不听宣”。
周文焕是老吏,立刻听懂了弦外之音。他知道,以县衙目前的实力,根本无力收编这支已成气候的武装,强行动武只会自取其辱。对方肯给个台阶下,承认县衙名义上的管辖权,已是最好的结果。至少,面上过得去,或许还能借此从这伙人手里弄到些实际好处(比如“上缴”部分钱粮)。
“李壮士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下官佩服!”周文焕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既如此,下官回去定当禀明县尊,陈说利害。相信县尊亦会体谅贵寨苦衷,准予……嗯,准予协防自治之请。”
一场潜在的冲突,在李铁崖软硬兼施的应对下,暂时化解于无形。
送走周文焕一行后,王琨忍不住道:“将军,何必跟这狗官废话?咱们刀把子硬,怕他作甚!”
李铁崖望着官差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乱世之中,刀把子要硬,名分也要讲。公然与官府对抗,是授人以柄,易成众矢之的。如今我们羽翼未丰,不宜树敌过多。虚与委蛇,换取发展之机,才是上策。”
他转身对赵横道:“加强通往县城方向的哨探。另外,通知韩老,下次商队往来,备一份‘薄礼’,送往县衙。”
赵横会意,这是要花钱买平安,稳住官府。
消息很快在寨中传开,众人反应不一。老成持重者如韩德让、郑先生,认为此举稳妥;而如王琨等悍勇之辈,则觉得憋屈。但李铁崖的威望已立,无人敢公开质疑。
县衙的注意,如同一声惊蛰的春雷,预示着黑风寨再也无法偏安一隅。他们必须开始面对更复杂的局面:如何在乱世的夹缝中,既要保持武力自保,又要学会与各方势力周旋。真正的挑战,已从血与火的拼杀,悄然转向了风波诡谲的博弈。
山寨依旧在扩张,田亩在延伸,炉火在燃烧,书声在朗朗。但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下,一丝隐忧,已悄然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