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刘家堡的人们就忙碌起来。妇女们在伙房生火做饭,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这是五天来,他们第一次能安稳地做一顿热饭;孩子们帮着搬运伤员,把重伤员从临时伤棚转移到箭塔底层,那里更安全,也更暖和;工匠们则推着修好的弗朗机炮,架在箭塔中层的箭窗后,重新校准炮口,对准清军营地的方向。
刘江刚吃完半个窝头,陈武就匆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堡主!明军那边有动静了!赵率教派了一名使者,正在堡外求见,说有要事和您商量!”
“使者?”刘江有些意外。赵率教之前一直按兵不动,此刻突然派使者来,是想真心支援,还是另有图谋?他沉吟片刻,对陈武说:“让他进来,带他到议事厅。你安排十名士兵在厅外警戒,以防有诈。”
不多时,一名身着明军号服的使者跟着陈武走进议事厅。他身材高大,腰间悬着一把腰刀,脸上带着几分倨傲,见到刘江,只是微微拱手,算不上恭敬:“在下是真定府副将赵率教麾下参军李默,奉赵将军之命,特来见刘堡主。”
“李参军客气了。”刘江不动声色,示意他坐下,“不知赵将军派你来,有何指教?”
李默坐下后,目光扫过议事厅内残破的桌椅和墙上的防务图,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却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刘堡主,我军奉弘光帝旨意北上抗清,正巧遇到贵堡被围,便在清军侧后扎营牵制。如今博洛分兵警戒我军,攻城兵力大减,正是贵堡反击的好时机。”
刘江心里冷笑,赵率教若真想支援,早就该有所行动,此刻说“反击的好时机”,分明是想让刘家堡打头阵,他们坐收渔利。他不动声色地问:“不知赵将军打算如何配合我军反击?”
李默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我军可在清军侧后方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贵堡则从正面出击,攻打清军的炮阵。只要能毁掉清军的红衣大炮,博洛就失去了攻城的主力,到时候我军再全力进攻,定能将其击退。”
这话听起来合理,可刘江心里清楚,明军只是“佯攻”,真正要拼命的还是刘家堡的守军。毁掉红衣大炮谈何容易?清军炮阵周围戒备森严,就算他们从正面出击,也得付出巨大伤亡,而明军一旦见势不妙,随时可能撤兵,到时候刘家堡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李参军的提议很好。”刘江表面应着,话锋却一转,“只是我堡守军经过连日苦战,伤亡惨重,兵力不足百人,实在难以正面出击。若赵将军能派五百人支援,我堡愿为先锋,攻打清军炮阵。”
李默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刘江会提出要援军。他沉吟片刻,说:“刘堡主有所不知,我军虽有两千人,却要防备清军偷袭,若分兵五百,恐难守住阵地。不如这样,我军先对清军营地发起佯攻,吸引他们的兵力,贵堡趁机派精锐突袭炮阵,如何?”
刘江心里已然明了——赵率教根本不想派一兵一卒支援,只是想利用刘家堡消耗清军的实力。他不再绕弯子,站起身说:“李参军,实不相瞒,我堡如今粮尽水绝,士兵伤亡过半,能守住防线已属不易,实在无力突袭炮阵。若赵将军真心想抗清,就请派援军来,若只是想坐观成败,那刘某只能说,多谢贵军牵制清军,至于反击,恕我无能为力。”
李默没想到刘江如此直接,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知道刘家堡确实已到极限,再逼迫下去也没用。他站起身,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回去后,我会向赵将军禀明贵堡的情况,至于后续如何配合,容我军再做商议。”
送走李默后,陈武忍不住问:“堡主,赵率教根本不想真心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意料之中。”刘江走到防务图前,手指落在清军和明军的阵地之间,“赵率教是军阀,只看重自身利益,他不会为了咱们这座小堡冒险。但他也不敢轻易撤兵——弘光帝下了严令,他若不做点样子,回去没法交差。所以,他会继续在那里牵制清军,却不会真的出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