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媳妇!
铁戈攥紧瓷瓶,突然勒住马缰:百户,前面草色发暗——怕是有泥沼!
放屁!百户骂着往前冲,马蹄刚沾地,地面地陷下三寸。
铁戈看着百户连人带马栽进泥里,草料包滚了一地,药粉顺着风钻进马鼻。
百匹军马突然扬起前蹄,对着草料包直喷响鼻,有几匹性烈的竟低头啃起了石头。
天灾人祸,非人力可挡。铁戈翻身下马,看着泥沼里挣扎的百户,声音比北疆的雪还冷。
此时西市的火早熄了,杜老三缩在街角茶棚里,望着分铺焦黑的梁柱直搓手。
他怀里的密信是萧景珩的手令,墨迹未干:查苏晚照藏账本处,事成赏银千两。茶盏里的水凉了又续,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前日苏记收了他半船盐,付的是现银;昨日萧景珩的人砸了他的盐仓,说他通敌。
客官还要续水吗?茶博士举着铜壶凑近,杜老三猛地站起,密信从袖中滑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正看见信角沾着的泥——和青林峡的泥,一个颜色。
杜老三的手指在密信上抠出个毛边。
茶棚里飘着隔夜的茉莉香,他却闻见自己后颈渗出的冷汗味——萧景珩的手令还在怀里焐着,可青林峡泥点子在信角晕开的痕迹,像极了苏晚照算盘珠子落进铜盆的脆响。
二十两银子买块泥沼地。他想起前日苏记账房姑娘数银饼时,金镯子磕得叮当响,杜老板的盐要是砸在手里,可就不是二十两能填的窟窿了。那声音甜得像苏州的糖粥,偏生带着股子算账的冷——萧景珩的人砸盐仓时,他躲在梁上看,那些人腰间挂的铁尺,和苏记给的现银匣子,分量竟一般沉。
萧府到了。轿夫掀开帘子,灯笼光映得门楣上忠武伯三字泛着冷光。
杜老三抹了把脸,把密信往袖管最里塞了塞——这信里写的藏账本处,是苏记西市分铺后巷的腌菜窖。
前日他去送盐,亲眼见着小陆往窖口抹了层桐油,说是防鼠,现在想来,那油光里怕还掺着机关坊的胶漆。
门房的铜环刚扣响,萧景珩的贴身护卫就从影壁后闪出来:杜老板深夜造访,可是有要紧事?杜老三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抖出半张皱巴巴的纸——是他照着苏晚照分铺的舆图描的,窖口位置用朱砂点了颗痣:苏晚照那小娘皮...把见不得人的账册藏在腌菜窖里了。他故意咬着牙,手指戳在上,小人也是被逼的,萧大人砸了我盐仓,宇文阀又要查私盐...
正厅的烛火突然炸了个花。
萧景珩捏着纸站在案前,眼角的疤被火光扯得老长:你当本伯是三岁孩童?他抽出腰间玉牌往桌上一磕,上个月苏记收你盐,付的现银;前日我砸你仓,你倒来告发——话没说完,杜老三跪了,额头撞在青砖上闷响:大人明鉴!
苏记给的银子,够我再置三个盐仓!
可宇文阀要的是苏晚照的命,小人要是不交账册...他抹了把脸,小的弟弟在苏记药铺当杂役,上月被马踩断腿,苏娘子不仅免了药钱,还送了副金疮药——他突然梗着脖子喊,可萧大人您说过,交不出账册,就把我全家沉江!
萧景珩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舆图上那颗朱砂痣,想起今早北疆传来的急报:三百铁骑困在青林峡,军马集体绝食,百户被泥沼吞了半条腿。苏晚照...他低低骂了句,把玉牌往杜老三怀里一扔,子时三刻,带二十个死士去。
要是敢耍花样——他抽出佩刀划过杜老三发梢,你弟弟的另一条腿,我让人送到你面前。
西市的月亮刚爬上屋檐,腌菜窖口的桐油就泛开了涟漪。
二十个黑衣死士猫着腰围过去,为首的刀疤脸用刀尖挑开窖口的草席——底下黑黢黢的,飘着股子酸黄瓜味。
他回头冲杜老三使了个眼色,杜老三缩着脖子后退,脚底下绊着块碎砖,撞在院墙上。
这一撞,比任何暗号都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