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地上,散落着薄薄一层、混杂着沙土和鼠粪的陈年粟米,连一个麻袋底都铺不满!几只肥硕的老鼠受到惊吓,吱吱尖叫着,从角落的破洞里飞快地蹿了出去,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
空空如也!干净得能跑耗子!
王小伟站在门口,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转过身,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还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张有财身上!
“粮呢?!”两个字,从王小伟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杀意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嘶哑。
张有财被这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哀嚎声都噎在了喉咙里。他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裤裆也湿了一大片,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肥胖的身体在泥地上拖出难看的痕迹。
“粮……粮……”他哆嗦着,看着王小伟一步步逼近,那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羊皮袄子的内襟里,掏出一个卷得紧紧的、油乎乎的布包,像捧着救命稻草一样,颤抖着双手举过头顶,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没…没了!真的没了!都在这儿!都在这儿啊!军爷饶命!饶命啊!”他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不是小的贪!是…是上头…上头要得急!王总兵…王总兵大人派人来催的军资…小的…小的不敢不给啊!全…全孝敬王总兵了!一粒…一粒都没敢留啊!小的…小的这里还有账…账簿!都…都记着呢!您…您过目!求求您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他抖抖索索地解开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本薄薄的、同样油腻肮脏的线装册子,双手捧着,如同供奉神灵一般,递向王小伟。
王小伟一把夺过那本油腻的账簿。纸张粗糙,字迹潦草。他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借着门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迅速翻看。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日期和条目,大多是某某日“收某某墩粟米若干石”、“收某某堡豆料若干石”。而在支出的条目里,频繁地出现触目惊心的字眼:“奉总兵王谕,解送粮秣若干石”、“奉总兵王谕,折银若干两解送”……一笔笔,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扫过那些污秽的墨迹。突然,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条支出记录上。
日期是上月初九。条目:“奉总兵王谕,折银一百八十两,解送。”
而在这一条的备注栏里,用一种更细小、更潦草的笔迹写着:“银两由晋商范记票号兑付,抽水一成五,实付一百五十三两。”
在这行小字的末尾,盖着一个清晰的、朱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很小,却很特别——一个规整的圆形徽记,中心似乎是一个古朴的“范”字变形体,周围环绕着象征财源和流通的方孔铜钱纹样。
晋商范记!
王小伟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冰冷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取代了所有的饥饿和愤怒,沿着他的脊椎疯狂上窜!
晋商!范记!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进他混乱的记忆深处!那些关于明末历史的冰冷知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通敌!资敌!为后金输送铁器、粮食、情报!把大明的血肉,变成砍向大明脖颈的屠刀!
原来如此!层层盘剥!蛀空边军!喂饱总兵!最终流进那些通敌卖国者的口袋!
这蛀空的大明,这糜烂的边镇!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骤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那声音悠长而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山雨欲来的不祥意味,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死寂的边地荒原上空!
王小伟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投向号角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