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她的声音闷在我衬衫里,“可爷爷疯了,妈妈跑了,只能去店里挣钱。”黑川知道我们的事,上周请我喝酒时,塞给我个红包,说“雪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像在付什么服务费。我把红包扔回去时,他突然笑了,说“曹君是个正经人,可惜在东京,正经人最吃亏”。
月光移到了清禾的脸上,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影,像幅水墨画。我想起千鹤川子在研究室里的样子,白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拿着《诗经》的手指纤长,像根没蘸墨的笔。她讲“蒹葭苍苍”时,声音轻得像云,说“这里的‘伊人’,可能不是具体的人,是每个人心里的执念”,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她的研究室总飘着股淡淡的香香味,书桌上摆着个小小的神龛,里面供奉着太宰治的照片,她说“这个人最懂孤独”。
后来在六本木的风俗店撞见她,才知道她旗袍的后背绣着朵罂粟花,金线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曹教授要‘学术交流’吗?”她端着酒杯走过来,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上,正别着支银质的书签,上面刻着“关雎”二字,“我给你算会员价,就当探讨《诗经》里的男女之道。”她在风俗店的名字叫“小雅”,价目表上写着“陪聊半小时五千日元,特殊服务另算”,备注里还加了句“可探讨古典文学”。有次她接了个穿和服的老先生,两人坐在包厢里聊了三个小时《源氏物语》,最后老先生笑着说“小雅的学问比早稻田的教授还好”,给了她双倍的钱。
她的研究室抽屉有个暗格,左边放着给学生批改的论文,右边放着风俗店的排班表。有次我看见她在论文上写“此观点深刻,触及人性本质”,转头就在排班表上圈出“议员先生,特殊服务”,笔尖的力度一模一样。她在我公寓过夜时,会把《唐诗选》摊在床头,却用红笔在“春风不度玉门关”下面画波浪线,说“这句适合做服务时的背景音”。她的手机相册里,有给学生上课的照片,也有在风俗店和客人的合影,两种笑容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眼底的光不一样——给学生上课时有光,在风俗店时没有。
她发表的那篇《论现代男女关系的异化》,参考文献里列着《源氏物语》,也列着风俗店的价目表。答辩那天,有教授问“您认为这种异化的根源是什么”,她推了推眼镜,说“是人类太怕孤独,又太怕负责”,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天气预报。台下掌声雷动时,她悄悄摸了摸旗袍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有块浅浅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后来我在她的病历本里看到,是去年被个客人用烟烫的,那天她在研究室里把《诗经》翻得哗哗响,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古人早就把男人看透了”。
清禾的呼吸忽然重了些,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角微微翘着,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想起秋叶原的动漫店里,大屏幕上的AV女优笑着说“这是很光荣的工作,能给很多男人带来快乐”,台下的观众举着荧光棒欢呼,像在参加演唱会;想起涩谷的电线杆上,援交广告的学生妹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清纯可人,价格面议”的字样晕开了,像朵烂掉的花;想起风俗店门口,穿西装的男人正对着广告牌指指点点,上面的女人穿着和服,裙摆开叉到腰际,配文是“体验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着说“今晚就选她了”,语气像在点外卖。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着,像盘卡壳的录像带,一遍遍地重复。
千鹤川子在论文里写:“当拥抱按分钟计费,亲吻明码标价,人心就成了最没用的附件,比超市里快过期的牛奶还廉价。”可她总在研究室的窗台上摆盆小雏菊,说是“给太干净的理论添点人气”,每天早上都要浇点水,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什么宝贝。有次我看见她对着小雏菊发呆,说“这花活得真认真,不管有没有人看,都拼命地开”,说完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雪子曾摸着佛龛里的照片说:“人啊,不怕身体冷,就怕心里没个烧着的小火炉。”她说这话时,正往我手心倒烫得冒泡的清酒,要我“暖暖身子”。那天佛龛里的香烧得很旺,烟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