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力？机缘？”李道生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笑，却又毫无温度。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些慌乱的张烁，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需要靠谁。”
“道生！道生你听我说……”张烁急忙起身想要阻拦劝说。
但李道生已经不再理会他后面的话语，径直转身，拉开了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张烁那些关于“血缘亲情”、“未来前途”的劝慰与告诫，彻底隔绝在身后。
……
刚走出私房菜馆所在的弄堂，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阴沉下来，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落，瞬间就连成了倾盆雨幕。
初夏的雨带着一股未散的凉意，很快将他的头发、衣衫彻底淋透。
李道生却仿佛毫无所觉，他没有选择打车，也没有走向回JdG俱乐部的方向，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被雨水冲刷得泛光的马路边缘，一步一步地走着。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淌过脸颊，冰冷的触感勉强压制着心底翻涌的、复杂而陌生的情绪。
父母……这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巨石，突兀地砸进他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厌恶这种被所谓“血缘”强行捆绑的可能性，更厌恶那个所谓的“大人物”通过俱乐部、通过体检这种近乎监视的手段来确认他的身份。
一种被冒犯、被安排的愤怒，与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在冰封之下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
他就这样在雨里走了很久，直到双腿传来沉重的疲惫感，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走到了那个他最熟悉、也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阳光福利院门口。
……
“道生？！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淋成这样了！”
院长奶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李道生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站在雨里，脸上毫无血色，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她连忙把李道生拉进屋里，手忙脚乱地拿来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又去找干爽的衣服，心疼得直念叨：“出什么事了？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李道生任由奶奶忙碌着，换上了干燥的、带着阳光和皂角香气的旧衣服，那是他以前留在福利院的。
他坐在熟悉的、有些吱呀作响的木床边，沉默了很久，久到院长奶奶担忧地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奶奶，”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淋雨和情绪低落而有些沙哑，“他们……好像真的找来了。”
院长奶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忧色更重：“你确定？”
“是的，这次是真的。”李道生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他将张烁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院长奶奶听完，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孩子，能找到亲生父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从道理上讲，是件好事。
至少……至少你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来到福利院。也许……他们真的有苦衷呢？”
“苦衷？”李道生抬起头，看向奶奶，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抗拒，“十八年，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们现在才出现？而且是用这种方式？他们既然有权有势，想要找我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不找？”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奶奶……我可以不认他们吗？”
院长奶奶看着他眼中深藏的挣扎与痛苦，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李道生湿冷的发梢，语气无比坚定而温柔：“当然可以。道生，认不认，是你的自由。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奶奶都支持你。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奶奶和弟弟妹妹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