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宫墙内的芍药开到极盛,团团簇簇,秾艳欲滴,却驱不散淑宁宫上空盘桓不去的阴云。自那日太极殿上公开决裂,已过去半月有余。朝堂彻底分裂,每日议政都如同行走于冰面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湍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珣虽被变相软禁于王府,但“辅政王”的尊号未削,多年经营的势力根深蒂固。以他为首的“拥王派”官员虽暂时蛰伏,却从未停止暗中串联,抨击沈如晦“构陷亲王”、“牝鸡司晨”的言论如地下暗河,在京城各处悄然流淌。京畿防务名义上由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共管,实则周骁等萧珣嫡系将领阳奉阴违,诸事掣肘,那支被逼现形的部分私兵虽已编入新军,却自成一体,难以真正掌控。
沈如晦端坐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北境最新的军情塘报与户部钱粮奏销册,目光却有些飘远。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那枚成色普通的青玉镯——母亲留下的念想。内忧外患,如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萧珣在暗处虎视眈眈,北境的匈奴虽因和约暂缓攻势,但左贤王部劫掠之心不死,边关依旧烽燧时燃。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足以打破眼下僵局、转移朝堂视线、甚至能为自己积累决定性力量的契机。目光再次落到北境塘报上关于“匈奴右日逐王那日松部与左贤王部因春季草场再起冲突,大单于偏袒左贤王,责罚那日松”的字样时,她眼中倏地闪过一道锐光。
那日松……苏瑾上次埋下的那根线。
“阿檀,” 她轻声唤道,“去请苏司记来。让灰隼也候着。”
片刻后,苏瑾与灰隼悄然而至。苏瑾如今是内史司正五品司记,兼领对外文书一职,气度愈发沉稳。灰隼则依旧隐于暗处,气息近乎虚无。
沈如晦屏退闲杂,只留阿檀在门口守着,目光先落在灰隼身上:“北境那边,我们的人可能递消息进匈奴王庭,特别是接触到右日逐王那日松?”
灰隼沉吟道:“直接接触王庭核心不易,风险极大。但我们在边境互市安插的人手,与几个常来往于王庭和边市的匈奴小商人有些交情。若只是传递一件非比寻常的‘货物’或口信,或许可以设法绕开左贤王的耳目,送到那日松亲信手中。只是……无法保证绝对安全,也无法确认那日松的反应。”
“足够了。” 沈如晦点头,看向苏瑾,眼神灼灼,“苏瑾,若本宫欲与那日松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甚至……许以重利,邀其共谋大事,你以为如何?”
苏瑾心领神会,并无太多惊讶,显然早已思虑过此种可能。她谨慎道:“娘娘,据臣上次观察,那日松年少气盛,对左贤王乃至大单于心存怨怼,且慕我朝文化,并非一味崇尚武力掠夺之辈。然,其母族卑微,自身实力在诸王子中不算突出,行事难免顾虑。若要策动其与我朝合作,需有足以让其心动且能切实兑现的承诺,以及……一个能让他看到成功希望的契机。”
“承诺……” 沈如晦指尖轻轻敲击案面,“若本宫承诺,只要他能助大胤击败乃至铲除大单于及左贤王等主战派,大胤便承认他为新的匈奴大单于,并开放边境五处大型互市,许以最优惠的贸易条件,助其稳定王位、恢复部族生机。此外,本宫可以私人名义,赠予他足以武装三千精锐的兵甲、以及一笔重建王庭所需的金帛。这个承诺,够分量吗?”
苏瑾倒吸一口凉气,连灰隼的身影都微微晃动了一下。承认其单于位、开放互市、资助兵甲金帛……这几乎是倾力支持其夺位!诱惑之大,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匈奴贵族铤而走险!
“娘娘,此承诺……是否过于沉重?朝中恐有非议,且万一那日松得势后反悔……” 苏瑾担忧道。
“非议?” 沈如晦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宫要的,是北境至少十年的太平,是拔掉悬在我大胤头顶的利刃。用这些代价,换边境安宁,换将士不必枉死,百姓不必流离,值得。至于那日松反悔……”她眼中寒光一闪,“那就要让他知道,大胤既能扶他上去,也能拉他下来。互市、贸易、乃至承认,皆可予,亦可夺。前提是,他得先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