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当年条件差,也没啥像样的东西。”岩桑老爹指着土包,“就埋在这儿了。朝着江,朝着外面。我想着,他要是家里人找来,或者魂儿想回家,看着江,好认路。”
部队代表上前,与岩桑父子郑重握手,随即转身,面向土包与青石,声音洪亮如钟:“全体人员——立正!敬礼!”
唰!
所有军人,无论将校尉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右手抬起,标准的军礼映着天光。三位将军站在最前,凌云居中,大伯与舅舅分列左右,手臂抬起的高度、角度分毫不差。阳光洒在他们肩头的金星上,折射出璀璨而庄严的光芒,与远处群山、脚下泥土、面前粗粝的青石,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时间,仿佛被这个军礼凝固、拉长。
没有繁琐的程序。几名穿着作训服的年轻战士,拿着工具,走到土包前,却没有立刻动手。他们齐刷刷立正,向那块青石敬了一个标准而持久的军礼。然后,才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开始清理浮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凌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林悦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小萌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把小脸埋进了妈妈怀里。大伯和舅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渐渐被清理出来的泥土。
大伯凌锋和舅舅林卫国,两位身经百战、位居将衔的老兵,此刻身体绷紧如满弦之弓。当覆盖的土层被轻轻拨开,露出下面经年腐朽的痕迹时,舅舅林卫国猛地闭上了眼睛,下颌线绷得死紧。大伯凌锋则依旧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仿佛要将每一寸细节刻进脑海里,眼眶赤红,却始终未让任何东西滑落。
终于,露出了残缺的、早已腐朽的衣物碎片,和一些属于那个年代的物品痕迹。遗骸被极其专业、极其尊重地清理出来,现场进行简单的整理和包裹。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和远处怒江隐隐的咆哮。
按照父亲的民族习惯和家属意愿,以及考虑到长途运输,决定在当地进行火化。岩猛早已带人准备好了符合习俗的简单火化台。
当火焰燃起,青烟升向鹰回坳清澈的天空时,凌云终于缓缓跪了下来。他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林悦跟着跪下,紧紧抱住他。小萌萌也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跪在一边,小手茫然地抓着地上的草叶。
大伯和舅舅也跪下了,老泪纵横。
岩桑老爹和寨子里一些老人,默默站在不远处,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低声吟唱着古老的送魂调。歌声苍凉古朴,随着山风与烟尘,飘向群山之外。
火化持续了很久。最后,岩猛亲手将温热的骨灰,装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覆盖着红旗的楠木骨灰盒中,郑重地交到凌云手中。
骨灰盒很轻,又很重。
“凌战同志,”部队代表上前,声音洪亮而庄严,“祖国接您回家!”
所有身着制服的人员,再次敬礼。
返程的路,依旧沉默。但气氛已经不同。去时是寻找与确认的沉重,回时是承载与归家的肃穆。
几天后,京郊某烈士陵园。
这里安葬着各个时期为国捐躯的英雄。青松翠柏,庄严肃穆。
一场小型而隆重的安葬仪式在此举行。除了家人和少数相关部门代表,没有外人。阳光很好,照在洁白的墓碑上。
凌云母亲的墓旁,早已准备好了新的墓穴。覆盖着国旗的骨灰盒被缓缓放入。大伯凌锋代表家族,捧起第一抔土,轻轻洒下。接着是舅舅,林悦的父母,林悦,小萌萌……
最后是凌云。
他跪在墓前,看着并排而立的两块墓碑。一块是母亲慈祥的名字,一块是父亲刚刚刻上的、鲜红的姓名与生卒年月。
“爸,妈,”他低声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儿子……接你们团聚了。你们,可以安心了。”
国家没有忘记。人民没有忘记。青山为证,忠魂永存。
仪式结束,众人陆续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