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有时并非光环,而是一道更严苛的审视,它将一个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孩子,骤然推到了聚光灯下。
那个闷热的午后,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昭阳正在灶间帮外婆烧火,额上的汗珠滚落,掉进灶膛里,发出“刺啦”的轻响。院子里,舅妈李秀英难得没有指使她干活,而是坐在树荫下,一边纳鞋底,一边跟邻居高声说着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炫耀。
“哎呀,我们昭阳啊,就是脑子好,随她舅舅……平时也没见她怎么用功,这冷不丁就考了个第一!”
“是啊,全县第一呢!听说县一中的校长都要亲自来接!”
“以后可是要去省城念书的人了,跟我们这乡下地方不一样喽!”
昭阳默默听着,手里的柴火添得有些机械。全县第一。这四个字像滚烫的烙铁,印在她心上,带来一阵不真实的灼痛感。
几天前,她和村小的其他同学一起,走了十几里路去镇上参加了升学考试。考场很简陋,桌椅摇晃,但她握着陈老师送给她的那支钢笔,写得异常平静。那些题目,像是她熟稔于心的老朋友,每一个公式,每一篇课文,都曾在煤油灯下,在外婆均匀的呼吸声中,被她反复咀嚼、消化,融进血液里。做题,是她唯一确定能抓住的东西,是通往“离开”那座独木桥上,最坚实的木板。
她没想过会考第一。她只是想考上,离开。
然而,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小小的村庄。村支书亲自上门,戴着老花镜,把那张薄薄的、印着红头文件和“昭阳,总分第一名”字样的成绩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上笑开了花。
“了不得!了不得!咱们村出了个文曲星啊!”他用力拍着舅舅的肩膀,“老王,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舅舅憨厚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光彩,搓着手,嘿嘿直笑。
外婆没说什么,只是在那天晚上,默默煮了一个家里仅存的、准备换盐的鸡蛋,塞进了昭阳的碗里。
真正的轰动,发生在一个阳光刺眼的上午。几辆罕见的吉普车,卷着尘土,停在了外婆家低矮的院门外。县一中的校长、镇上的教育干部,还有几个扛着笨重相机的人,涌进了这个平日只有鸡飞狗跳的院子。
记者手里的闪光灯猛地一亮,刺得昭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昭阳同学,祝贺你!”校长是个戴着眼镜、面容和蔼的中年人,他亲切地握住昭阳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你为我们县,为我们学校争了光啊!说说,有什么学习秘诀跟大家分享?”
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好奇的、赞赏的、探究的。舅妈挤在人群最前面,脸上堆满了笑,试图往镜头里凑。外婆则局促地站在人群外围,用手整理着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角。
昭阳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秘诀?她能说什么?说她在灶火的微光下背书?说她在月光里写字?说她用树枝在泥地上演算?说她那本写满了“离开”的日记?
这些,都不是这些光鲜的大人们想听的“秘诀”。
“我……就是多做题。”她最终,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吐出了这几个字。
“听听!天才还这么谦虚!”校长满意地笑了,转向镜头,“这就是我们农村娃的志气!肯吃苦,肯用功!”
“做题家!”旁边一个干部笑着附和,“咱们昭阳,就是会做题!”
“小镇做题家”,这个标签,伴随着闪光灯和赞誉,被不由分说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邻居们送来了一些鸡蛋、蔬菜,说着恭维的话。曾经嘲笑过她的铁蛋娘,也讪讪地拿来几个自家种的桃子。
“昭阳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咱们村子啊!”
“就是,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昭阳被簇拥在中间,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看着外婆脸上那混合着骄傲与更深忧虑的神情,看着舅妈前所未有的热情,看着村民们羡慕的眼神……
她心里没有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