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好是坏的评判),它们的根基又在哪里?
这个发现,没有带来恐惧,反而像卸下了一个她从未意识到自己一直背负着的、无比沉重的隐形枷锁。
第二天,她带着这种全新的、尚未完全消化理解的体验,来到花店。
老奶奶正在将不同品种的菊花混插在一个宽口陶瓶里。白的,黄的,紫的,形态各异,簇拥在一起,形成一幅和谐而生机勃勃的画面。
昭阳帮忙整理着花枝,犹豫着如何开口描述那种玄妙的感受。她最终简单地说:“奶奶,我昨天在想,‘我’到底是谁?结果发现,好像找不到一个固定的东西。”
老奶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拿起一支舒展的绿菊,又拿起一支卷曲的乒乓菊,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笑眯眯地问:
“你说,是这枝绿菊是‘花’,还是这枝乒乓菊是‘花’?或者,是这花瓣是‘花’?这花蕊是‘花’?这香气是‘花’?这颜色是‘花’?”
昭阳怔住了。
老奶奶将两枝花和其他菊花一起,轻轻插入陶瓶中,看着它们融为一体。
“离了花瓣、颜色、香气、形态,哪儿还有个单独的‘花’呢?”她慢悠悠地说,“可你说它没有吗?它又明明在这儿,好看,也香。你说它有吗?你又抓不住一个叫‘花’的实在东西。人啊,就跟这瓶花差不多。”
昭阳望着那瓶缤纷的菊花,心中仿佛有钟声敲响,清澈悠远。老奶奶用最朴素的方式,道破了那个她昨夜在静坐中隐约触碰到的真相。
晚上,她在情绪日记上,没有画任何具体的符号,只是用笔在纸的中央,轻轻点了一个点,然后在这个点的周围,画了许多细微的、流动的线条和光点,仿佛在描绘一个既存在又空无的能量场。
她写道:
“昨夜深入探寻‘我是谁’。遍寻身体、感受、念头、角色,皆非恒常不变之‘我’。那个看似坚固的‘自我’,实则如河流,如烛火,是众多条件刹那生灭的聚合,并无独立实存的内核。此发现初时令人困惑,继而感到一种深刻的释然——既然‘我’本非坚固,那么基于坚固‘我’而产生的种种烦恼,其基础已然松动。”
她放下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内在某个一直紧绷的结,被温柔地解开了。然而,一个相关的疑问也随之浮现:如果“我”并非坚实存在,那么,“我”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物品、关系还是成就,它们的本质又是什么?对它们的执着,意义何在?
昭阳珍视多年的一件外婆留下的瓷杯意外摔碎。在初始的心痛之后,她尝试运用对“无我”的初步领悟,去观照这件物品的“成住坏空”,从而对“拥有”与“失去”有了全新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