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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把手机按在耳边,听见王哥的呵斥穿透电流炸开来:小赵你悠着点!
昨天刚换的冰柜玻璃,再踹我让你赔三倍!
赔就赔赵磊的声音含混不清,像含着块湿透的海绵,反正反正我这条命
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吞没。
林砚拐过街角,已经能看见越位烟酒店那块褪色的招牌,冰柜的白亮灯光从卷闸门的缝隙里漏出来,在地上投出道歪歪扭扭的光带,像条被冻住的河。
他忽然想起大学联赛决赛那天,赵磊扑出最后一个点球后,跪在泥地里高举双手的模样。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斜斜地打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座守在球门前的山。
而现在,这座山正蜷在冰柜前,用踹玻璃的方式泄着什么。
帆布包里的硬盘在震动,七百多个通宵写出的代码仿佛在烫。
林砚站在烟酒店门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冰柜的嗡鸣重合在一起——原来再精密的模型,也算不出一个人是怎么从守门将,变成守着冰柜赌运气的。
他抬手掀开门帘,风铃的叮当声里,赵磊正背对着他,用额头抵着冰柜的玻璃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蒙着霜花的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像道没人能看懂的求救信号。
冰柜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渗出来,在他军绿色外套的后颈处投下片青白的光斑,把那截磨破的衣领照得像道结痂的伤口。
林砚站在门内没动,帆布包带在肩上勒出红痕。
他忽然想起挂电话前的沉默——赵磊的呼吸声混着冰柜压缩机的嗡鸣,像头困在铁笼里的野兽在喘息,而自己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呆。
下午三点十七分。
数字鲜红得刺眼,像实验室里那台总在凌晨三点十七分自动重启的服务器。
距离他收到《劳动合同解除通知书》正好过去七十二小时。
这三天里,他把实验室的个人物品打包成十七箱,每箱都用马克笔标着编号,从1-算法文档到17-私人杂物,精准得像在执行最后一次数据归档。
他甚至记得把工位上那盆养了两年的绿萝送给保洁阿姨时,对方说这叶子绿得像能掐出水,而他盯着盆土边缘的枯叶,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给它浇水。
唯独赵磊来的八条语音,他一条都没敢点开。
那些消息像悬在头顶的冰雹,他知道点开就会砸得头破血流——无非是输钱的咒骂、翻本的执念,或许还有句藏在最后的帮帮我。
就像大学时赵磊在球场上扭伤脚踝,咬着牙说,却在他转身时出的那声闷哼,明明疼得要命,偏要装得满不在乎。
来了?赵磊突然转过身,额头的玻璃霜花在鼻尖融成水珠,顺着胡茬往下滴。
他手里攥着张揉成团的投注单,展开时纸角簌簌掉渣,你看这个,惊雷队让两球,我买的让平
林砚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冰柜玻璃上那些歪扭的划痕上。
阳光从烟酒店的窗棂斜切进来,把划痕照得像串断裂的函数曲线——曾经用来计算最优解的大脑,此刻却读不懂这些混乱的轨迹,就像读不懂赵磊眼里翻涌的绝望。
他忽然觉得,那十七箱打包好的书和代码,或许从未教会他真正重要的东西。
比如此刻赵磊攥着投注单的指节为什么会泛白,比如冰柜玻璃上的霜花为什么会在他额角融成水痕,这些都不在任何一本概率学教材里。
“哗啦——”
卷闸门被风掀起半尺高,带着街面的尘土灌进来。
林砚转头时,正撞见王哥用袖子抹着脸,鼻尖的汗珠混着灰在颧骨上冲出两道白痕。
“小林来了?”
老板手里还攥着箱青岛啤酒,铝罐碰撞的脆响里,他往冰柜深处塞了塞,“你那小正跟我冰柜较劲呢,说要把惊雷队的队徽抠下来当护身符。”
林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冰柜内壁贴着张褪色的球队海报,惊雷队锋线王牌凌霄的笑脸被划得歪歪扭扭,正是赵磊用指甲抠出来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