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玻璃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
赵磊用指腹擦出片透明的区域,画纸贴上去时,红色蜡笔的边缘洇开淡淡的晕,像给玻璃镶了圈温暖的边。
红色小人的球衣背后写着歪歪扭扭的“8”
,黄色小人的手臂被画得特别长,一直伸到玻璃内侧,指尖正对着老陈露在被子外的手。
老陈的眼球慢慢转了转,氧气管在鼻孔里轻轻颤动。
电视屏幕上,林风的身体还保持着起跳的姿态,小腿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足球在慢镜头里泛着冷光,旋转的轨迹被阳光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有那么一瞬,竟和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重合在一起。
“68。”
林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风、角度、防守队员的位置……模型跑了三次,误差不过3。”
他手里的平板还亮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像群游动的鱼,可那些灰色的数字里,找不出老陈当年在体校带林风练头球的照片——照片里老陈穿着褪色的运动服,后背的号码被汗水泡得蓝,正弯腰给少年系鞋带,“顶球不是靠蛮力,是让全身的劲儿顺着脊椎往上涌,像把鞭子抽出去。”
赵磊又往画纸上添了几笔,给红色小人的额头画了个亮闪闪的圆圈。
“风哥每次跳起来,都像被人推了一把。”
他想起上周训练课,林风顶着雨练头球,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草皮上的声音比足球落地还响,“他说这是老陈教的,雨天阻力大,能练出爆力。”
玻璃内侧,老陈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监护仪的绿线突然跳了下高坡。
林砚盯着屏幕上的足球,它还在旋转,慢得像在空气中游泳。
数据库里有林风所有的头球数据:身高183厘米,起跳高度72厘米,前额触球点偏差值小于5厘米……可没有一条记录写着,他十六岁那年,老陈带他在暴雨里练了三个小时,回家路上把湿透的外套披在他肩上,自己冻得着抖说:“等你进了职业队,我就坐在第一排看你顶球。”
红色小人的影子投在老陈的脸上,像朵跳动的火苗。
赵磊突然想起什么,掏出笔在红太阳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足球,黑色的纹路歪歪扭扭,却恰好罩住绿线的波峰。
“老陈叔你看,”
他把嘴凑到玻璃边,声音热得能化开水汽,“这球马上就进了,跟你当年教风哥进的第一个球一模一样。”
电视里的慢镜头终于走到尽头,足球擦着横梁飞出的瞬间,林砚的平板自动弹出条新数据:“非技术性失误概率12”
。
他没告诉任何人,这个数字是他偷偷加上去的——对应着所有模型算不出的东西:雨里的脚印、带血的创可贴、父亲弯腰系鞋带时露出的白,还有少年每次起跳时,心里那声没说出口的“爸,你看”
。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监护仪的绿线渐渐平稳下来,和画纸上红太阳的光斑重叠成温暖的曲线。
林砚收起平板,看着玻璃上的画:红色小人在奔跑,黄色小人在微笑,足球悬在半空,既没进门,也没飞出,就停在最让人期待的那一刻,像所有没说出口的牵挂,悬在时光里,沉甸甸的,却闪着光。
电视里的慢镜头继续播放,林风落地时摸了摸额头,动作和老陈当年如出一辙。
赵磊的耳朵刚贴上玻璃,就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气音,像被风揉碎的棉絮。
老陈的嘴唇翕动得很慢,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氧气管的嘶嘶声,要凑得极近才能辨认——那三个字藏在喉咙深处,带着胸腔的震颤,撞在玻璃内侧,又透过冰凉的厚度渗出来,恰好落在赵磊的耳廓上。
“他说‘我就知道’。”
赵磊直起身时,指腹在玻璃上按出个湿痕,像枚没盖章的印。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雨天,少年队决赛的点球大战,老陈最后一个出场,顶球时额头撞在对方门将的肩膀上,球却擦着立柱飞进了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