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盛着半碗井水。
她们不说话的时候，也在表达。
陈麦穗慢慢走出来，站到台阶上。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铜杖。她把它拄在地上，和昨天一样。
人群看见她，声音低了下来。不是完全停下，而是变成一种低低的嗡鸣，像风吹过麦田。
她开口了：“我不是什么娘子。”
声音不大，可前排的人都听清了。
“我姓陈，叫麦穗。我爹娘这么叫我，我也这么叫自己。”
她顿了顿。
“你们要是愿意，也这么叫我。”
底下没人动。
过了几息，李寡妇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我们叫你布娘子！你不许推！”
她一喊，旁边的人也跟着喊。
“布娘子！布娘子！”
陈麦穗没再说话。她只是把手放在那块匾上，掌心贴着“妇学堂”三个字。
阳光照在木头上，有点烫。
风又起来了。吹得她衣袖扑扑响，也吹得那根铜杖微微晃动。杖顶的犁纹闪了一下光，像回应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人。
她们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嘴唇干裂，可眼睛都是亮的。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另一个地方，女儿坐在课桌前，举着手回答问题。那时她觉得平常，现在想起来，却像做梦。
原来有些事，不是生来就有的。
是有人先站出来，然后才有后来的人跟着走。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
“那就……随你们吧。”她说。
话音刚落，外面又是一阵高呼。
“布娘子！布娘子！”
这次比之前更久，更响。
她站在台阶上，没动。铜杖插在脚边，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小孩从人群里跑出来，大概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她跑到陈麦穗面前，仰着头，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
是一块烤焦的饼，用布包着。
“娘说，给你。”小女孩说，“她说你救过她弟弟的命。”
陈麦穗蹲下来，接过那块饼。布很旧，但叠得整整齐齐。
她点点头：“替我谢谢你娘。”
小女孩没走，盯着她看。
“你真是布娘子吗？”她问。
陈麦穗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呢？”
小女孩想了想，认真地说：“是。”
她转身跑回人群，一边跑一边喊：“她是！她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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