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这位七尺高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地望着龙椅上的年轻天子:“陛下!边关危急,大同危急!臣恳请朝廷,速发援兵,增拨粮秣!否则……否则长城危矣,京师危矣!”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带着塞外风沙的巨石,沉甸甸地砸在朝堂之上。文官队列中,户部尚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指在袖中飞快地盘算着国库里那点可怜的存银。兵部的官员们则面色凝重,与其他军镇的总兵交换着忧虑的眼神,既有同仇敌忾的激愤,也夹杂着一丝派系间的戒备与观望。
龙椅上的朱祁镇,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双手紧紧握住了龙椅的扶手 。石亨那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上。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边疆的危机,更是一种巨大的羞辱。想他大明太祖、成祖,何等威风,驱逐蒙元,五出漠北,打得蒙古部落闻风丧胆。而到了自己这里,区区一个瓦剌也先,竟敢如此猖狂,陈兵长城之下!这不仅是在挑衅大明的国威,更是在打他这位天子的脸!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他的头脑,一种渴望像祖辈那样御驾亲征、建立不世之功的强烈冲动,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御座之侧,王振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仿佛石亨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他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一丝计划得逞的精光。他听着,盘算着。这石亨的奏报,来得正是时候。它完美地点燃了皇帝心中那团名为“功业”的火焰。这火焰,很快就会被他煽动成一场足以将整个帝国都卷进去的燎原大火。而他,王振,将是那个唯一的、手持灭火器的人。不,他将是那个在废墟之上,重建权力秩序的神。
就在石亨退回队列,朝堂因边关急报而陷入一种沉重压抑的议论氛围之际,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