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堂的犹豫写在脸上,手指反复摩挲着账本边缘。陈砚知道,商会的顾虑不是没道理——战乱年代,粮食就是命根子,谁也不敢轻易把家底借出去,何况面对的是一支刚经历惨败、建制不全的残部。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沉而恳切:“张会长,我知道商会的难处,也明白这粮借出去,您要顶着不小的压力。但您想想,合肥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日军就在城外不远,随时可能打进来。我们121师守着合肥,就是守着城里的百姓,守着您和各位商户的生意。”
陈砚指了指窗外街面上稀疏的行人:“您看,现在还敢开门做生意的商户没几家。要是我们守不住,日军进城,烧杀抢掠是常事,到时候别说生意了,就连家底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淞沪会战的时候,上海的商户就是例子,日军一进城,多少店铺被抢被烧,悔都来不及。”
张万堂眉头皱了皱,没说话,显然被说动了几分。陈砚趁热打铁:“我跟贵州商会的周世昌先生是旧识,这次借粮,我已经给他发了电报,他那边已经答应,等贵州的粮运到,第一时间还您。退一步说,就算贵州的粮晚到几天,只要我们守住合肥,以后商会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这点粮钱,迟早能赚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底稿,递给张万堂:“这是我给周世昌的电报,上面写得明明白白,121师借合肥商会一千斤糙米,由贵州商会担保归还。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个字据,我陈砚签字画押,绝不食言。”
张万堂接过电报底稿,看了半天,又抬头打量着陈砚。眼前的年轻副师长眼神坚定,没有半分虚浮,想起之前黔军打退日军袭扰、保护百姓的事,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罢了,陈副师长,我信您一次。就冲您护着百姓的这份心,这粮,我借了!”
陈砚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连忙起身致谢:“张会长,您放心,我们黔军绝不会忘了您的情分。等抗战胜利,我一定亲自带弟兄们来感谢您。”
张万堂摆摆手,喊来伙计:“去库房,给陈副师长装一千斤糙米,再拿两百斤杂面,让弟兄们垫垫肚子。”
消息传回营房,王锐立刻带了二十名后勤兵赶去商会运粮。合肥城里的百姓见黔军拉粮,不少人主动过来帮忙,有帮忙抬麻袋的,有指引近路的,还有老大娘塞来几个咸菜坛子:“兵爷,就着咸菜下饭,顶饿。”
王锐一一谢过,心里暖烘烘的。之前他还担心百姓对军队有隔阂,没想到大家这么支持。运粮的马车走在街面上,不少商户探出头来,看着粮食往营房方向去,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神色——黔军有粮了,就能守住合肥了。
粮食运抵营房时,士兵们正在训练场训练,远远看到马车,都停下了动作,眼神里满是期盼。等麻袋被搬下来,打开口子,金黄的糙米露出来,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新兵忍不住伸手想去抓一把,被老兵拦住:“别慌,副师长肯定会给大家分够的。”
陈砚让人把粮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送到炊事班,今晚煮稠粥,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另一部分入库封存,由王锐统一管理,按定量发放。炊事班的士兵动作麻利,没多久,营房里就飘起了粥香,闻着就让人肚子咕咕叫。
吴剑平拄着拐杖赶来,看到堆在空地上的粮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砚,还是你有办法。有了这些粮,咱们至少能撑半个月,足够等周世昌的物资到了。”
“这都是张会长和百姓们支持的结果。”陈砚说道,“其实百姓心里都清楚,我们守合肥,就是守他们的家。只要我们真心为百姓着想,他们就愿意支持我们。”
吴剑平点点头,感慨道:“以前我总觉得,军队打仗靠的是装备和兵力,现在才明白,民心才是最根本的。你能把军民关系处得这么好,是121师的福气。”
当晚,士兵们喝上了稠稠的糙米粥,就着咸菜,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石刚端着碗,坐在训练场的石头上,对身边的苗族弟兄说:“跟着陈副师长,至少能吃饱饭,能杀鬼子,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