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密的薄册,双手奉上:“大汗,血獒卫密报。二王子咄吉,自云州归来后,动作频频。”
“其一,清洗名单上,被处决的七名万夫长,三人曾公开反对过二王子提拔其心腹执掌部落兵权;四人曾在去年‘那达慕’大会上,因草场纠纷与二王子亲信部落发生冲突,并占据上风,使二王子颜面受损。其‘通敌’证据,多为孤证,或由新依附二王子的中小部族首领指认,疑点重重。”
“其二,二王子以‘稳定后方’为名,将原驻守王庭西面‘白狼口’险关、隶属于‘苍狼部’的精锐骑兵三千人,调防至其母族‘黑鹰部’领地附近。而接防白狼口的,是其新近招揽的‘秃鹫部’骑兵,该部族首领与二王子母族联姻不久,忠诚可疑。白狼口乃王庭西大门,咽喉要地!”
“其三,王庭粮秣供应,原由‘金帐库’统一调配。现二王子以‘各部自筹、加快周转’为由,将半数存粮直接划拨至其亲信部落及新依附的中小部族,美其名曰‘共度时艰’。然据查,这些部族实际消耗远低于划拨份额,粮秣去向……不明。”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巴图鲁仅存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芒,“血獒卫在追查‘野狐岭’粮仓被袭线索时,于‘鬼见愁’山道附近,捕获一名重伤濒死、伪装成牧民的汉人暗哨!此人身上搜出特制强弩及淬毒箭矢,与袭击粮仓的汉军所用制式吻合!其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上,标注了一条极其隐秘、绕开所有王庭巡逻队的山间小径!而这条小径……恰好在事发前五日,被二王子以‘防止汉军斥候渗透’为由,下令撤走了原本固定的三支巡逻队!改为……由其亲信卫队‘不定期巡查’!但事发当日及前后,并无任何巡查记录!”
巴图鲁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但每一条信息,都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颉利的心上!疑点!赤裸裸的疑点!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咄吉!很可能就是勾结汉人,自毁粮仓的幕后黑手!为了削弱自己的威望,为了制造混乱,为了……夺权!
“砰!”颉利猛地一拳砸在身下的熊皮上!牵动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蜡黄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疯狂的杀意!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被彻底激怒!
“好!好一个阿史那咄吉!本汗的好弟弟!”颉利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尽的怨毒,“原来……你才是那条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毒蛇!”
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将咄吉碎尸万段!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咄吉羽翼已成,党羽众多,贸然动手,只会逼其狗急跳墙,引发王庭内战!自己重伤未愈,粮草短缺,人心浮动,一旦内乱,后果不堪设想!给汉人可乘之机!
必须忍!必须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颉利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冰冷空气,再次睁开时,眼中的疯狂杀意已被一种更深沉、更阴冷的算计所取代。那眼神,如同潜伏在黑暗沼泽中的史前巨鳄,冰冷、残忍,充满了对猎物的耐心。
“巴图,”颉利的声音恢复了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那个汉人暗哨……死了?”
“重伤昏迷,心脉将断,萨满用了秘药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可能毙命。”巴图鲁如实回答。
“吊住他!不惜一切代价!”颉利眼中寒光爆闪,“他是人证!是撕开咄吉伪装的利刃!绝不能让他死!”
“是!”
“还有,”颉利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熊皮,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死神的鼓点,“那些新依附咄吉的中小部族……名单给我。”
巴图鲁立刻从油布包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递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部族名称和首领名字。
颉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在名单上缓缓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