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之外的广元,张家府邸内,简单的晚餐过后,张行与林胜武对坐,难得有片刻闲暇聊些旧事,正说到当年起兵时的几件趣事,亲卫快步走入,无声地呈上一封密封的急件。
张行接过,熟练地挑开火漆,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内容,随后眉头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便将信纸递给了对面的林胜武。
林胜武有些疑惑地接过,刚看了几行,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抬起头:“大王!这……赵黑塔竟敢违抗军令,擅自更改进攻目标?王自九非但不阻止,还……还同意了?甚至调动后续部队配合围城?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军中最忌的就是不听号令,各行其是。
张行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语气平静得出奇:“胜武,此事,怪不得他们。”
林胜武一愣:“大王?”
张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当初的战略是本王制定的,当初只想着凭借千里镜之利伏击骑兵,再快速推进阶州,确实是……考虑得太过片面,一厢情愿了。
只考虑了技术优势,却低估了尤世威这等老将的韧性,更忽略了长途跋涉、后勤压力和敌军持续骚扰对士气和战力的巨大消耗。”
他放下茶杯,目光中带着一丝反思和赞赏:“赵黑塔能临机决断,看到更深一层的问题,敢于冒着违令的风险选择先打宁羌这颗钉子,以攻代守,夺取战场主动权……
这是他的进步,不再是那个只知猛打猛冲的赵黑塔了。
王自九能审时度势,同意他的方案并迅速调整部署,这是为将者应有的担当,此事,错在我的战略失当,他们无过,反而有功。”
林胜武听着张行这番自我检讨和对手下的肯定,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钦佩。
作为上位者,能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误并肯定下属的能动性,绝非易事。
“大王虚怀若谷,末将佩服。”林胜武由衷道。
“不过,经此一事,倒也给我提了个醒。”张行话锋一转,“大军征战,瞬息万变,主将一人之智虑终有穷尽之时。我决定,于各镇、协一级军中,增设幕僚一职。”
“幕僚?”林胜武有些疑惑,“幕僚私属……”
“非也。”张行摇头,“非私人幕僚,应该说是参谋!此参谋,乃军中正式职衔,择选通晓兵法、熟知地理、心思缜密、敢于直言之人担任。
其职责便是协助主将分析敌情、制定计划、推演战局、查漏补缺,要形成制度,每逢战事,主将必须召集参谋商议,听取不同意见,如此,或可减少我今日这般片面决策之误。”
林胜武眼中一亮:“大王此议大善!集思广益,确能补一人之不足!”
张行继续说道:“再者,观此次赵黑塔用兵,朕也觉得现行军制,似还有些不合理之处。”
“哦?大王所指是?”
“你看,”张行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粗略划拉着,“我一协五千余人,其中火铳、步卒、炮营这三主力作战营,就占去近三千七百五十人。
剩余的工兵、哨探、后勤、亲卫等,满打满算一千二百余人。
看似兵力雄厚,但真正能拉出去野战、攻坚、迂回的机动力量,其实并不多,辅兵和技术兵种的比例,是否偏低了些?
尤其是日后攻城略地、长途远征,工兵架桥修路、后勤保障畅通,其重要性绝不亚于正面搏杀。”
林胜武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大王的意思是,后续还要对军制进行调整?”
“是!“张行肯定地道,“世间万物,岂有尽善尽美?以往觉得合理的,在实践中发现弊端,就要积极改正。
唯有如此,我大夏才能不断变得更强。军制、官制、乃至日后治理天下的各项制度,都需在实践中不断完善,此事,你也要放在心上。”
“微臣明白!”林胜武郑重应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