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博再三致谢后告辞离去,萧彻脸上的那份温雅笑意才缓缓敛去,恢复了平日的疏淡。
一直侍立在侧、几乎隐在屏风阴影里的幕僚郑晨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这位周大人,倒是个妙人。”
“哦?”
萧彻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博离去的方向。
郑晨分析道:“寒门进士出身,却能得程家鼎力扶持,一路官运亨通,足见其钻营有道。
难得的是,他不仅钻营官场,更懂得经营人情。
元配程氏早逝多年,他却能善待长女,令继室亦不敢怠慢,更因此维系住了与程家长房的紧密关系,甚至让继室所出的小女儿也得以在程家长住。
此番进京,携子女拜会长房,亦是巩固纽带之举。
此人,重情义,知进退,更拎得清利害。
非是那等只顾眼前、忘恩负义之徒。”
萧彻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楠木桌面上轻轻一点,语气平淡却带着洞察:“能在这宦海浮沉中爬到高位,自然没有蠢人。
懂得借势,更懂得惜势、养势,方是长久之道。”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不像有些人,比如沈坤。
同是程家女婿,更高,却蠢钝如猪。
元配被妾室活活逼死,他竟能坐视不理,事后还苛待嫡女,生生将程家长房这棵大树推开,落得前程尽毁,家宅不宁,最后被亲生女儿反噬,鸡飞蛋打,当真是……活该!”
提起沈坤,自然就绕不开他那“成功复仇”
的嫡女。
郑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到沈家大小姐……老爷,此女绝不简单。
能在程家掌舵人程诺的婚礼上主持大局,且面面俱到,这份眼界、格局和手腕,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能让程诺那般人物都倚重信赖,其心计能力,恐是公子未来的一大臂助。”
“臂助?”
萧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原本世家公子那副从容淡定的面具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憋屈和……咬牙切齿。
他猛地站起身,踱到窗边,背影都透着股烦躁。
“你是没见过她有多气人!”
萧彻的声音带着点罕见的情绪化,几乎是在控诉,“初次见面,她就把我踹进湖里,灌我喝冰冷的西湖水!
第二次,她那弹弓……差点就……”
他下意识地并拢了一下腿,语气更加恶劣,“第三次!
更是被她拿住了把柄,生生敲诈了数百两银子,还险些让她坏了萧家的名声!
想想就……”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想把那股憋闷吐出去。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更多画面:沈长乐在程诺婚礼上指挥若定、八面玲珑的身影;她在大雨中闯入他包下的客栈,用“救命之恩”
胁迫他提供庇护,那狡黠又理直气壮的眼神;还有她指使自己的护卫去对付匪徒,最后竟让他这个提供庇护的人,又莫名其妙欠了她一个“人情”
,还有在长悦客栈,合着程九,打拉结合,迫使他让步。
回京路上,也没能占便丝毫便宜……
……更别提刚刚生的驿站上房之争!
桩桩件件,都让萧彻这个向来掌控全局的世家公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别扭。
他萧彻何曾在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被动吃亏过?
郑晨看着自家公子难得一见的“破防”
,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再次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委屈地提醒:“公子……听说这位沈大小姐,如今还待字闺中……”
萧彻猛地转过身。
世家公子的涵养让他本能地不喜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尤其是闺阁女子。
但对方是程九的外甥女,是那个屡次三番让他吃瘪丢脸的沈长乐!
一股想要“报复性”
打压对方的恶劣心态瞬间占据了上风,什么世家风度都被抛到了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