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二刻,沈长乐方踏进春辉堂。
戏台上锣鼓正酣,封老安人端坐黄花梨圈椅,面色沉郁。
陈舅母许氏立在身侧摇扇。
见沈长乐进来,许氏立即扬声道:“哟,新妇可算来了,还以为要等到戏散场呢。”
封老安人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磕:“彻哥儿媳妇,我们陈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到底是彻哥儿嫡亲的外家。
你母亲去得早,应该明白,舅家便是半个娘亲。
你这般怠慢丈夫的舅家长辈,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沈家没规矩?”
“外祖母教训的是。”
沈长乐从容施礼,忽然转向戏台,“这出《破窑记》选得妙。
吕蒙正寒窑苦读时,最厌仗势之人。”
她眼波流转,“说到规矩二字,外祖母和舅母怎的今儿就上门了?”
她一脸迷惑地看着勇老太太:“按着规矩,大婚之后,理应是本家亲戚齐聚一堂让新妇拜见。
身为母舅,理应三日后方可上门吧。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还是说,外祖母和舅母迫不及待想给我这个新妇见面礼,这才不顾规矩礼数,新婚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登门?”
封老安人:“……”
勇老太太忍着笑说:“可不是吗?封老安人一向疼爱青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这个新妇,毕竟,你可是青云亲自相中的人,能不稀罕吗?这不,便顾不得礼数,今日就过来了。”
勇老夫人也是有眼力见的,方才席间,新妇轻飘飘两句话就把四房媳妇金氏给踩了下去,便知新妇可不是好惹的主。
于是她又笑眯眯地看着封老安人:“现在新妇也看到了,你这外做外祖母的,还不赶紧把见面礼拿出来?”
沈长乐心中默默地把勇老太太列为“可以打交道”
叙列。
封老安人被沈长乐和勇老太太联合挤兑得挂不住脸,她本来就想来给新妇一个下马威,借机拿捏她的。
谁曾想,却踢到了铁板,非但没能达到拿捏的目的,反而被人家捉了错处。
如今,又还得倒拿见面礼,气得肺都炸了。
一旁的陈氏见状,赶紧推起笑脸,打圆场。
“唉呀,都是自家人”
“舅母说得是。”
沈长乐巧笑债兮,“既是一家人,可外祖母和舅母一来就拿规矩说事,晚辈年轻面浅,自幼被娇惯。
这不,被长辈们指责没规矩,一时就委屈上,难免就较起了真。”
沈长乐上前一步,逼近陈氏,脸上含笑,眸子里却是冰刃交叠,似要射出冷冰毒箭。
“舅母这般迫不及待登门,想是急切得想要见我,虽说有失礼数,但舅母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是心领的。”
萧氏诸多女眷见沈长乐直面硬刚陈氏,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幸灾乐祸起来。
众女眷见状,纷纷笑着帮腔,明为劝和,实则将陈氏婆媳架在火上——客人既来了,茶也喝了,见面礼总不能少吧?
封老安人与陈氏骑虎难下,只得一个褪下赤金吉祥镯,一个拔下红宝石凤钗。
沈长乐坦然接过,看也未看便交给丫鬟:“多谢外祖母、舅母赏。”
她转而扬声,“今日本家亲长俱在,唯独二位是客,岂能怠慢?快将戏本子递与外祖母点戏,方不失礼数。”
戏本子传到沈长乐手中,她亲自奉至封老安人面前:“外祖母请。”
封老安人面沉如水,硬邦邦道:“外孙媳妇是主,客随主便。”
“既然如此,孙媳便僭越了。”
沈长乐从善如流,翻开戏本,纤指轻点,“接下来就唱《打金枝》吧。”
她略一沉吟,又含笑补充,“再加一出《铡美案》,陈世美那等忘恩负义之辈,最终也是大快人心。”
这两出戏名一念,封老安人与陈氏的脸色瞬间涨红如血。
《打金枝》暗讽她们仗着舅家身份摆谱,《铡美案》更是影射她们企图拿捏宗妇、不分尊卑。
字字如刀,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