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的冬天,北平城似乎与往年并无太大不同。依旧是凛冽的北风,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依旧是人们身上臃肿而色调单一的棉袄。
但若是有心人细细品味,便能从这看似凝固的空气里,嗅到一丝极其微妙、却足以撬动时代根基的鲜活气息。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政治运动带来的躁动,一种源自经济领域、关乎每个人切身利益的萌动,正如同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春水,蓄势待发。
这气息,首先体现在那些嗅觉最为灵敏的“民间组织部”——街谈巷议、厂矿车间休息时的闲聊、乃至家庭饭桌上的私语中。
以往讳莫如深、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的话题,如今竟能带着几分试探、几分兴奋,在相对信任的小圈子里被小心翼翼地提及。
“听说了吗?南边,就那个什么特区,搞法不一样了!”
“报纸上说了,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话可有嚼头了!”
“我二舅家的表弟,在乡下偷偷养了几只长毛兔,剪了兔毛去卖,上面好像……睁只眼闭只眼了?”
“以前说那是投机倒把,现在这风……是不是要变了?”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颗颗火种,在长期压抑的社会环境中闪烁。
而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如四合院居民的人来说,这种变化更多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一种“似乎可以”的猜测,远未到敢于付诸行动的地步。政策的“松动”,更像是一扇厚重铁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门外透进的光刺眼而陌生,大多数人还在门内观望、犹豫,甚至恐惧。
阎埠贵从学校带回了一些更“权威”的消息,比如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但他那精于算计的脑子,第一时间将其转化为了风险评估。“松动?再怎么松动,还能松过铁饭碗去?”他扶了扶眼镜,对着三大妈分析,“做买卖?那是提着脑袋干的事!
政策今天松,明天紧,你找谁说理去?还是老老实实拿工资稳当!”他将自己那套“抠搜保平安”的哲学,与对政策不确定性的恐惧牢牢绑定,更加坚定了龟缩策略。
易中海感受到的则是另一种不适。广播里、报纸上,越来越少提他信奉了一辈子的“集体”、“奉献”、“阶级斗争”,越来越多地出现“经济”、“生产”、“改善生活”这些字眼。
这让他感到一种秩序失范的茫然和抵触。
“都想着自己赚钱,那还成何体统?人心不就散了吗?”他固执地认为,这不过是暂时的“混乱”,迟早会回到他所熟悉的轨道上来。
秦淮茹被生活的重压磨得几乎丧失了感受外界变化的能力。政策的“松动”对她而言,远不如手里这个月还能剩下几斤粮票实在。
棒梗回来后的无所事事和阴郁气质,像一块更大的石头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偶尔听到别人议论什么“做生意”,只觉得那是离自己无比遥远、甚至危险的事情,她现在只求工厂这份工作能保住,易中海那边能稳定,一家人能勉强糊口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在这片普遍性的茫然、观望与恐惧之中,有一个人,却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终于等到了猎物进入最佳捕猎范围的信号。这个人,就是何雨柱。
当那则标志着改革开放方针确立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公报通过广播和报纸传遍大江南北时,何雨柱正坐在自家屋里,就着一碟花生米,小酌着杯里的白酒。
广播里那庄重而充满力量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早已准备好的心弦上。
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激动地跳起来,也没有立刻找人议论。他只是缓缓地放下酒杯,身体坐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墙壁,看清那正在发生的、波澜壮阔的历史转折。
“来了……终于,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颤音。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