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豹拍了拍老账房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你觉得,是这箱肉桂值钱,还是咱们东宁岛上那些神树结的果子值钱?”
老账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肉桂值钱。七爷,那些水榕树结的水玉籽,咱们岛上如今遍地都是。
我听说在仙师所在的内地,这都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了,类似的东西太多了,哪比得上一船香料换回来的真金白银啊?”
“糊涂!”
郑芝豹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普通的布袋,随手掂了掂,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他解开袋子,倒出几颗晶莹剔透,如同珠露般的青色种子在手心。
一股清新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
“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不值钱了。”郑芝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教诲般的得意。
“可对那些没见过神迹的倭国大名、朝鲜君王来说呢?”
老账房看着那几颗种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变了。
他想说不知道,但商人的本能又让他忍不住去估价。
“对他们来说……这东西能治病救命,是神药!是仙丹!一颗……怕是能换一座城!”
“城?”
郑芝豹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几颗种子收回布袋,重新揣进怀里,那个动作,比抱着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宝贝。
“老钱,你记住。”
他凑到老账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家主给的,那不叫礼物,那叫‘饵’。”
“咱们这次去,不是去卖货的。是去钓鱼的。”
“钓的,是倭国的国王,朝鲜的君主。”
“有了这些鱼,你还愁以后没银子赚吗?”
“到时候,不是我们求着他们买东西。是他们,跪在地上,求着我们,卖给他们一口吃的!”
老账房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那颗拨了半辈子算盘珠子的脑袋,彻底不够用了。
他看着郑芝豹那张因为亢奋而涨红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家这位视财如命的七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愣着干什么!”
郑芝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赶紧的!把那几个会说倭语的红毛番给我提过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家主马上要见他们!”
“是!是!小人这就去!”
老账房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郑芝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抬头,看向仓库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文明的航道。
家主这个词,用得可真他娘的带劲!
……
高空之上,朱慈烺将郑鸿逵和郑芝豹那兴奋模样尽收眼底。
他见过太多的人,骁勇善战的将军,唯利是图的皇商,他们或忠于君王,或忠于利益。
可他从未见过像郑鸿逵和郑芝豹这样的人。
一个宿将,一个巨贾,在短短几天之内,仿佛被彻底洗去了旧有的本性,被重塑成了两个最忠诚的手下。
他们追随的,不再仅仅是家族的延续或财富的增长,而是一种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战栗和亢奋的理想。
朱慈烺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陌生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嫉妒的怅然。
他贵为太子,未来君临天下,可他能用皇权得到的,是臣子的跪拜与服从,却从未奢望过能得到这般发自肺腑、将个人完全融化其中的狂热追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