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见深的高烧，在用了那来历不明的“紫河车”药引后，总算是退了下去。
坤宁宫里乱了一整夜，天亮时分，小家伙终于睡得安稳了些，虽然小脸还是苍白，但呼吸匀称了不少。
钱皇后熬得两眼通红，握着儿子的手不敢松开。
林锋然也是心力交瘁，但看着儿子转危为安，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这石头刚落下，另一块更沉的石头又压了上来——杂耍班子！又是这个神出鬼没的杂耍班子！他们怎么知道太子急需紫河车？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说是感念皇恩，骗鬼呢！这分明是又一次精准的“雪中送炭”，一次赤裸裸的示威：瞧，宫里宫外，没我们不知道的事，没我们办不成的事！
林锋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暗光”（他基本认定杂耍班子和送纸条的是同一伙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们有能力帮你，也能随时拿捏你。
这感觉，比被石亨明目张胆地威胁还难受，就像有双眼睛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
“查！给朕往死里查那个杂耍班子！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林锋然压低声音，对舒良咬牙切齿地吩咐。
可他也知道，对方既然敢这么露脸，肯定留好了后路，查起来谈何容易。
太子这边暂时没事了，但大同边境的战云越来越浓。范广的京营精锐已经抵达前线，和瓦剌骑兵隔着关隘对峙，小规模的摩擦发生了好几起，空气里都是火药味。也先那边没再射什么箭书，但这种沉默更让人心慌，谁知道这老狐狸在憋什么坏水。
朝堂上，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底下暗流涌动。
石亨自从上次被林锋然用“军马账”点了一下之后，消停了不少，称病在家，很少上朝。
可他那些党羽，比如吏部尚书王翱、还有几个御史言官，却比往常活跃了许多，动不动就上书，不是说边境不宜轻启战端，就是说京营耗费巨大、国库空虚，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范广劳师动众、徒耗钱粮。
林锋然知道，这是石亨集团的软刀子。他们不敢明着反对皇帝的决定，就拐着弯儿地唱反调，制造舆论压力。一旦前线战事不利，或者僵持不下，这些言论就会变成攻击范广、甚至攻击他皇帝的利器。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林锋然心里憋着一股火。你们会玩阴的，老子就不会？老子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啥叫舆论战，啥叫引导民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不是喜欢让言官打嘴炮吗？好！老子就找几个不怕死的言官，专门盯着你们咬！
这天晚上，林锋然秘密召见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舒良和被他提拔起来的老文书钱安。他没叫张永，这种阴私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石亨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林锋然开门见山。
舒良低声道：“回陛下，石亨称病在家，但府邸门前车马不断，多是些旧部武将和……和一些科道言官（御史和给事中）。曹泰也常往石府跑。奴婢觉得，他们没闲着。”
钱安补充道：“陛下，奴婢近日核查旧档，又发现几处疑点。景泰七年，工部有一笔修缮黄河堤防的款项，最终核销的工程量与实际勘察记录对不上，差额巨大。而当时负责督办此事的工部侍郎，是石亨的妻舅。还有，去年京营淘汰下来的一批老旧军械，账上记载是销毁了，但奴婢查到，其中有一部分……似乎流入了京畿附近的几个皇庄，而那几个皇庄，背后的东家……似乎与石亨有关。”
好家伙！贪墨治河款？倒卖报废军械？这石亨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钱都敢捞！林锋然听得火冒三丈。这些都是现成的罪证啊！虽然还不是铁证如山，但足够在舆论上搞臭他了！
“舒良，”林锋然眼中寒光一闪，“科道言官里，有没有那种性子耿直、不怕得罪人、而且……跟石亨没什么瓜葛的？”
舒良想了想，回道：“有倒是有几个。比如浙江道御史李秉，此人脾气又臭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