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坐满了人。蒲团席地而设,并无高下之分,但无形中又自有格局。田穰带着周鸣寻了一处角落的蒲团坐下。周鸣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只见: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绘有星图深衣的老者,正闭目养神,面前摆放着几块刻画着复杂星宿轨迹的玉版,身边还侍立着怀抱浑天仪模型的少年。这是畴人(天文历法官)太卜昴。
一名中年文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与身旁一位儒者打扮的人低声争论着什么,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其言辞犀利,逻辑严密,显然是名士公孙侨。
那位儒者,约莫三十许,衣冠整肃,坐姿端正,神情温和却透着坚定,面对公孙侨的咄咄逼人,引经据典,从容应对,强调“克己复礼为仁”。这是儒者颜路(孔子弟子,虚构其早年游齐)。
角落处,几名穿着宽松麻衣、神态略显神秘的方士,正摆弄着几枚龟甲和蓍草,低声交流着阴阳五行生克之理。还有几位衣着各异、气质沉凝的士人,或沉思,或倾听,显然也是各有专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思想的火花在无声地碰撞、交锋。当田穰和周鸣落座时,不少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审视,尤其落在周鸣这个陌生而年轻的面孔上。那位名士公孙侨,更是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周鸣,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主持论道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齐国老大夫。寒暄过后,论题很快被抛出,直指核心:“治国之道,当以‘礼’束之?抑或以‘利’导之?天象垂示,吉凶可据否?”这几乎是当时所有治国思想交锋的核心命题。
辩论瞬间点燃。
儒者颜路率先开口,声音温润却清晰:“治国如治玉,非礼不琢。昔周公制礼作乐,定尊卑,明贵贱,使人知耻向善,各安其分。故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礼者,天地之序,人伦之纲。舍礼而逐利,如驱鸟兽入林,虽得一时之饱,终致天下大乱!”他强调道德与秩序的绝对优先。
“荒谬!”名士公孙侨立刻反驳,语速如连珠箭,“颜夫子所言,不过空中楼阁!民以食为天,饥寒起盗心!若无粟米填其腹,无布帛暖其身,空谈礼义廉耻,岂非缘木求鱼?管夷吾(管仲)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子》)治国当务之急,在富国,在强兵,在使民得利!以利导之,如水就下,其势自然。所谓‘礼’,不过约束蠢行之绳索,岂能与生民之大利相提并论?”他高举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大旗,隐隐指向齐国正在进行的改革。
两人你来我往,引经据典,辩论激烈。畴人太卜昴则缓缓睁开眼,慢悠悠地插言:“二位之论,皆在人事。然天道昭昭,岂可无视?今岁荧惑守心(火星停留在心宿),乃大凶之兆!主兵戈灾异。若不行禳解之礼,恐祸及邦国!治国安民,岂能不察天象,不敬鬼神?”他再次将天象神权置于人事之上。
争论陷入僵持。支持“礼治”者、支持“利导”者、信奉“天象”者,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精舍内充满了思想的喧嚣与碰撞。
田穰感到时机已到,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周鸣,低声道:“周先生……”
周鸣会意。他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或期待、或质疑、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加入那三方的辩论漩涡,而是走到精舍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嘈杂:
“诸君所论,皆有所本,然周鸣窃以为,皆未触及根本。”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连闭目的太卜昴都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射向周鸣。公孙侨更是冷哼一声:“哦?区区后生,竟敢妄言诸贤未及根本?倒是狂妄!愿闻高论!”
周鸣无视那刺人的目光,从容道:“治国之难,难在何处?难在人心难测?难在天意难知?非也!难在不知‘物’、不察‘事’、不明其‘理’!”他抛出了核心概念。
“何谓‘物’?天地山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