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宣言
数月后,当隐谷的梯田初现绿意,第一架简陋的翻车吱呀呀地将山泉引上坡地时,几路风尘仆仆的信使几乎同时抵达了谷口。
有晋国荀林父的亲笔信,言辞恳切,痛陈邲水之失,恳请“国师”再度出山,重振军谋,以抗强楚。
有楚国孙叔敖的密函,赞赏周鸣之学,以重金高位相邀,言“楚地广袤,正需先生之学富国强兵”。
甚至还有吴国新崛起的势力,遣使恭请,言辞极尽恭敬,望借“神算”之力,图谋霸业。
石仲持棍拦在谷口,如临大敌。周鸣缓步走出,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身形清瘦,眼神却澄澈而坚定。他并未看那些华丽的书信,只是对信使们平静地说道:
“回复诸位君上:周鸣老矣,心力已竭。昔日算天算地,推演兵锋,然算尽天机,终究…”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谷中梯田上劳作的阿泽、辛姒,投向药圃旁晾晒草药的妇人,投向溪边调试翻车的匠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难算人心之欲壑!争霸争雄,纵得一时之胜,终成百姓之疮痍,苍生之劫难!吾道已转,当循天工之巧,解生民之困!此方为格物致知之真义,亦为天地间…最重之‘算’!”
言毕,他不再理会信使们错愕、惋惜或不解的目光,对着石仲微微颔首。沉重的木栅缓缓落下,隔绝了谷外纷扰的权谋与杀伐。谷内,山泉潺潺,新犁破土,药香弥漫,翻车吱呀。
周鸣转身,走向那片充满生机的田野,走向那群在废墟上播种希望的弟子。他的背影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仿佛与脚下这片沉默而坚韧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薪或许将尽,然火种已悄然播撒。它们深埋于《归藏真解》的秘卷之中,流淌在辛姒捣药的杵臼声里,镌刻在阿泽绘制的翻车图纸上,更铭刻在这些远离庙堂、俯身泥土的“天工阁”弟子心中,等待着在未来的岁月里,破土而生,照亮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