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无病斑虫害?”
文茵立刻翻开随身携带的、用硝制羊皮装订成的厚厚簿册和一卷空白竹简。簿册是“总册”,记录着每块试验田的初始设定(作物、品种、播量、施肥量)。竹简则是“日志简”,她熟练地用小刀在简片上刻下日期和田块编号“甲三”,然后仔细观察粟苗,快速刻下:“苗高四寸二分,叶色青黄,下叶微卷,未见显症虫害。”
“胥渠,量‘丙七’高粱株距。”周鸣又指向另一块田。胥渠手持一根刻有精确寸、分刻度的木尺(“周尺”),小心地测量着高粱苗之间的距离,报出数据,文茵迅速刻录。
“这…这记它作甚?”一个满脸皱纹、名叫老禾头的佃农忍不住小声嘀咕,“苗长得好坏,老天爷赏饭吃,记下来还能让它长高不成?”他身边的几个老农也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周鸣没有直接反驳,他走到一块标记着“戊九”的田边。这块田种的是豆类,播种稀疏,但施了厚厚的腐熟肥。豆苗长得格外粗壮,叶片肥厚油绿,与旁边“戊八”同样稀疏却未施肥、苗株明显纤细发黄的豆田形成鲜明对比。
“老丈请看,”周鸣指着两片豆田,“同种同疏,戊九肥厚,苗壮叶绿;戊八瘠薄,苗弱叶黄。此非天意,乃‘肥’之力也。记之,可知何种作物需肥几何,以最少之肥,获最大之效。”
他又指向两块都种着本地粟、同样施了中等肥料的田:“再看‘乙二’与‘乙五’。乙二播密如蚁聚,乙五播疏可走马。如今乙二之苗,细弱争光,乙五之苗,粗壮舒展。记之,可知此粟于本地水土,最宜几寸之距,方能使苗壮、穗大、籽粒满。”
老农们凑近了看,果然如此!密植的粟苗挤在一起,又细又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疏植的则根茎粗壮,叶片舒展,生机勃勃。经验告诉他们,密植的到了抽穗时,恐怕会倒伏一大片,收成反而不如疏植的。以前他们全凭感觉撒种,谁曾想这里面竟有如此精确的“尺寸”?
“先生的意思是…这地种什么,怎么种,下多少种,施多少肥,都能…算出来?”黑夫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非算尽天机,乃观其道,循其理。”周鸣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性的力量,“九宫轮转,亦合此理。”他指向另一片区域,那里并非整齐的方块,而是按年份划分的条带,上面种植着不同的作物序列。
“譬如这片‘轮作区’,”周鸣解释道,“第一年,种耗地力之粟黍;粟黍收后,深翻土地,种下豆类。豆类之根有瘤,能聚土中‘精气’(周鸣将固氮菌作用模糊化为‘聚精气’),反哺土地;待豆类收获,土地得以喘息恢复,次年再种粟黍,其长势与产量,是否优于连年种粟黍之地?”
他让文茵展示去年记录的对比数据简牍。简牍上清晰地记录着:同一块地,轮作豆类后复种的粟,其株高、穗长、籽粒饱满度均明显优于旁边连年种粟的地块,估算产量高出近三成!
老禾头看着那对比鲜明的数据和眼前长势不同的庄稼,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他种了一辈子地,隐约知道豆茬地种谷子会长得好些,但从未如此清晰、如此量化地看到过差别!他喃喃道:“豆子…真是养地的宝贝疙瘩啊…轮着种…轮着种好!”
正当老农们围着试验田啧啧称奇,对周鸣的“格物致知”之法由疑转信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田间的宁静。一个天工院的少年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先生!里正来了!还…还带着几个生面孔,看着像是官家的人,在院门口候着,脸色…不太好!”
周鸣目光微凝。该来的,总会来。
天工院简陋的院门(尚未完工,只是几根粗木搭成的框架)外,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是本地乡的里正,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稍显体面细麻深衣的中年人,脸上堆着惯常的、带着几分圆滑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为难。他身后跟着三个穿着褐色葛布短衣、腰挎短剑的汉子,眼神锐利,带着一股衙门胥吏特有的精悍与倨傲。为首的一个面皮焦黄,留着两撇稀疏的鼠须,正是乡啬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