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清洗中侥幸逃脱的遗孤血脉!这身份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周边小国和宋国国内激起了层层涟漪。
宋国宫廷内部,暗流汹涌。现任宋公(宋景公或当时在位的宋君)闻讯,心情复杂难明。一方面,周鸣如今的名望如日中天,若能认祖归宗,无疑能为风雨飘摇的宋国增添一块金字招牌,震慑邻邦。若能借其“天工”之术,富国强兵,更是梦寐以求。但另一方面,“玄支”虽灭,其法理上的继承权并未完全消失。当年彭城之乱,杀戮甚惨,难保没有旧怨。万一这位身怀奇术的“遗孤”心存怨恨,或被人利用,以“正统”之名发难,要求追讨封地甚至旧债,岂不是引狼入室,自招祸患?宋公的案头,很快堆满了或主张“隆重迎归,赐予封邑以安其心”,或警告“此子身怀异术,其心难测,当谨慎处置,以防不轨”的奏议。
天工院内,更是人心浮动。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看向周鸣的目光中,除了原有的敬仰,又添了几分新奇与探究。
“原来先生竟是宋国贵胄之后!难怪气度不凡!”
“玄支戴公…听说当年可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大族啊!”
“先生隐姓埋名,流落至此,定有难言之隐…”
“嘘!慎言!没看先生这几日神色如常,只字不提吗?怕是…根本不在意这身份!”
“也是,先生所求乃天地至理,岂会在意这凡尘俗世的公侯之位?”
胥渠、文茵等核心弟子则忧心忡忡。他们深知这突如其来的“高贵”身份,带来的绝非荣耀,而是无尽的麻烦和潜在的危险。文茵几次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公孙杵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暂居在里正安排的邻近馆舍中。他不断派出随从,或明或暗地打探周鸣的言行举止,观察天工院的运作,试图评估这位“玄支遗孤”的真实态度和潜在价值。他本人也数次求见周鸣,言辞愈发恳切恭敬,重提宋公的招揽之意,并隐晦地暗示,只要周鸣愿意回归宋国,认祖归宗,昔日“玄支”的封邑、荣耀,宋公皆可酌情恢复。
面对这暗流涌动的风波和公孙杵的频频试探,周鸣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他依旧每日巡视工坊、指导农事、演算天文、推敲音律,仿佛那枚掀起惊澜的玉玦和他所谓的“高贵”血统,从未存在过。
数日后,公孙杵再次登门,这一次,他带来了宋公的正式书简。在简略的问候之后,书简以极其委婉含蓄的措辞,表达了宋公对“玄支”遗脉尚存于世的“惊喜”与“关切”,并再次提出,希望周鸣能“归宗祀庙,重光门楣”,宋国将“以上卿之礼待之”。
公孙杵恭敬地奉上书简,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鸣,等待着他的答复。静室内,胥渠、文茵侍立两侧,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周鸣缓缓展开书简,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华丽而虚伪的词句。他放下竹简,没有看公孙杵,而是将目光投向静室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周天星野图”。浩瀚星辰,在冰冷的几何网格中永恒运转。
他站起身,走到木架旁,取下了那把镶嵌着“玄鸟泣血玦”的青铜矩尺。冰凉的青铜和黄玉入手,那残破的飞鸟纹饰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周鸣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金石坠地:
“公孙司城,请回禀宋公。”
周鸣的手指,缓缓抚过矩尺上那冰冷锋利的直角边缘,以及那枚温润却又残破的玉玦。
“此玉玦,乃荒野故物,沾满尘埃血泪,早已不识旧主面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静室中回荡:
“周鸣此人,生于草莽,长于忧患,得悟于天地。一身所学,皆系格物致知,穷究数理。天工院内,唯此‘矩’可定方园,唯此‘数’可明真伪。”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星辰,扫过公孙杵惊疑不定的脸,扫过胥渠、文茵紧张而坚定的眼神:
“无分公族贵胄,无辨庶民黔首。在此檐下,只问耕耘可曾利民?百工可曾精进?星辰轨迹可曾明晰?音律和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