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松开了一丝缝隙。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缓慢地翻滚、流动,云层之间,隐隐透出了更高处稀薄云隙的灰白色亮光。
第八日,清晨。当第一缕微弱却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了云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霍邑别院的后山,洒在那两亩新播的薄田上时,整个山坳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周鸣早已立在田边。郤芮也在得到消息后,带着管事和一脸阴沉的巫咸,匆匆赶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刚刚被阳光照亮的湿润田垄上。
只见那被阳光眷顾的温暖处,湿润的褐色泥土表面,竟然星星点点地,探出了无数极其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黄淡绿!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如同初春最羞涩的星芒,怯生生地顶开了覆盖的薄土,向着这难得一见的温暖天光,伸展出稚嫩无比的芽尖!虽然微小,虽然稀疏,但那抹代表着生机的嫩绿,在尚未完全化冻的灰褐色田野背景上,却显得如此鲜明,如此充满希望!
而在旁边不远处,一片前几日巫咸以“吉日”为名、由他的追随者负责播种的田地,此刻却依旧是一片沉寂的土黄。那里的种子,还深埋在地下,毫无动静。强烈的对比,触目惊心!
“这……这……”管事老者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指着那片嫩绿,手指都在颤抖,“出……出苗了?!这才隔了一夜?!”
疤脸什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巫咸枯槁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些嫩芽,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那尚未完全散去的薄云缝隙,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信仰根基被撼动的巨大动摇。
郤芮没有出声。他大步走到周鸣试种的那片田垄边,魁梧的身躯缓缓蹲下。他伸出因常年握剑而布满老茧的手,极其小心地,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生命,轻轻拨开一小块泥土。泥土下,饱满的粟种已经裂开,乳白色的幼根正努力地向下伸展,而那顶着种壳、奋力向上的嫩芽,充满了勃发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站在一旁、神色依旧平静的周鸣。那目光中,再无半分之前的猜忌与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审视宝藏般的灼热,以及一种在绝境中看到破局之光的锐利!
山风拂过山坳,带来远方冰雪消融的湿润气息。那点点新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无声地宣告着冰冷的计算对古老龟甲的胜利。郤芮缓缓站起身,目光从嫩芽移向周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断:
“自今日起,霍邑春播,全境开始!不得延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