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代表外部威胁)。他虽不通高深算理,但作为将领,对方位和态势有着本能的敏感。他粗壮的手指指向那几根指向南方的玉筹,又点了点代表西方的小石子。
“自娱?”郤克浓眉一挑,声音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直率,“我看周太卜这‘自娱’,排的倒像是南边的楚国,还有西边那些不安分的戎狄?”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周鸣,“莫非太卜夜观星象,推演玉筹,已算出我晋国边患将起于西南?是楚人欲动,还是戎狄再侵?”
周鸣心中暗赞郤克的敏锐。他方才下意识拨动玉筹时,确实将代表外部压力的石子主要放在了西南方向,这是基于他对晋国周边态势的分析:楚国虽在蛰伏,但潜力巨大;西、北方向的戎狄始终是肘腋之患。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微摇头:“将军言重了。天象高远,人事纷繁,岂敢妄断?只是……将军久镇边陲,当知戎狄习性如狼,伺机而动。南方巨熊(暗指楚),虽暂敛爪牙,然其体魄日增,不可不察。居安思危,常备不懈,此乃为将之道,亦是为臣之责。在下不过是以筹为戏,略思此理而已。”
他巧妙地避开了“预测”的敏感字眼,将话题引向郤克熟悉的领域——“居安思危”,并暗示自己的“推演”只是对常识的思考印证。同时,以“为将之道”、“为臣之责”将对方抬到高位,既化解了质疑,又投其所好。
郤克盯着周鸣看了片刻,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玄衣,看清眼前之人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洞见。半晌,他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大手用力拍了拍周鸣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周鸣微微晃了一下):“好个‘居安思危’!周太卜此言,深得我心!那些只知在绛都高谈阔论、醉生梦死的家伙,该来听听你这‘以筹为戏’的道理!”他显然接受了周鸣的解释,并将其视为一种务实的见解。
“如今你也是太卜了,”郤克收回手,语气随意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往后若真从你这玉筹里,‘戏’出什么边关狼烟、敌国异动,记得先来寻我郤克说道说道!纸上谈兵的书生之言,我懒得听。但你若真有几分‘算’敌先机的本事……”他拍了拍腰间的剑柄,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手中的剑,或许能帮你把‘算’出来的东西,变成实实在在的军功!”
这是直白的拉拢,带着军人特有的粗粝和功利。郤克看中了周鸣可能具备的“预判”价值,尤其是在军事层面。他不在乎周鸣的手段是占卜还是别的什么,他只在乎结果——能否让他赢得战场上的胜利。
周鸣再次拱手:“将军虎威,震慑四方。若有微末之见能助将军保境安民,鸣自当效力。”他给出了一个谨慎的承诺,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完全绑定在郤克的战车上。
郤克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又看了一眼石面上那些散落的玉筹,尤其是其中几根指向楚地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南蛮之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皮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有力的回响,很快消失在观星台下的阴影里。
高台上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周鸣缓缓蹲下身,凝视着石面上被郤克无意中点过的那几根代表楚国的玉筹,以及散落其间的代表戎狄的石子。郤克的出现和直白的要求,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刚刚构建的权力模型中,激起了新的涟漪。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动那根代表自己的小玉筹。它依旧脆弱地立在君权与郤氏(尤其是郤克所代表的军权)的夹缝中。郤芮的警告是权谋的冰冷,郤克的拉拢则是军功的炙热。他周鸣,这个披着玄色卜衣的“太卜”,已成为各方势力眼中值得争取或需要警惕的变量。
夜风吹拂,头顶的星河缓缓旋转,亘古不变地遵循着冰冷的数学法则。石面上的玉筹,在清冷的星辉照耀下,投下交错复杂的细长阴影。这些阴影相互纠缠、覆盖、延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构成了一幅比任何龟甲裂纹或蓍草排列都更宏大、更复杂、也更凶险的图景——那是权力博弈的几何迷宫,是国运交织的拓扑网络,是他周鸣必须用毕生所学去解析、去预测、并最终尝试去引导的——晋国未来的“势”。
周鸣的目光从玉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