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抱孩子的!是赵氏余孽!”一声厉喝从侧后方传来!数名郤氏甲士发现了他们,挺矛追来!
周鸣亡魂大冒,拼尽全力扑向记忆中死士所说的西角门!那里果然有一个被荒草半掩的、狭窄的狗洞!他毫不犹豫地将赵武紧紧护在身下,不顾一切地朝那狭窄的洞口钻去!尖锐的石块和断裂的木刺撕扯着他的衣衫,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矛尖破风声已近在咫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两支弩箭带着劲风,精准地射倒了冲在最前的两名甲士!一个矮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墙角的阴影里闪出,手中短剑寒光一闪,又一名甲士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周师!这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程婴!赵氏门下那位沉默寡言却深得信任的门客!
程婴一把将周鸣和赵武从狗洞中拖出,塞进墙外一辆早已备好的、堆满干草的破旧牛车下。“趴下!别出声!”他低吼一声,自己则挥舞短剑,迎向追出洞口的剩余甲兵,用身体死死堵住了那个唯一的生路!
牛车在寒夜中辘辘而行,碾过冻土,也碾过下宫冲天的火光与无尽的悲鸣。车底,周鸣紧紧抱着因惊吓过度而昏睡过去的赵武,蜷缩在冰冷的干草中。温热的鲜血从他脸颊和手臂的伤口渗出,滴落在怀中的襁褓上,也滴落在他紧握的那几根染血的赤金算筹上。
算筹冰冷,血迹犹温。素帛上的模型已然崩碎,下宫的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穹。冰冷的数字精准地丈量了毁灭的轨迹,却终究无法称量人性的复杂与权力的疯狂。赵盾的犹豫,赵婴齐的欲望,栾书的狠毒,郤缺的贪婪…这些无法被算筹穷尽的变量,最终汇成了吞噬一切的洪流。他救下了一个婴儿,一个微弱的、染血的火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煊赫百年的家族,在阴谋与屠杀中轰然倒塌。
车轮滚滚,驶向未知的黑暗。周鸣低头,看着怀中赵武那稚嫩却已背负血海深仇的小脸,又看看掌心那几根被自己与赵氏鲜血共同浸染的算筹。冰冷的金属与温热的血液交融,如同理性与疯狂、预测与宿命在这血色之夜最残酷的媾和。前路茫茫,这染血的算筹与襁褓中的孤儿,将成为他未来唯一的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