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沮洳之野的水利工程在周鸣近乎偏执的坚持下,顶着破坏的阴霾重新启动。糯米浆粘合的条石比之前更加坚固,毁坏的测量标记在备份数据和民夫口述中被艰难复原。束水冲沙口再次屹立,分洪渠终于贯通。当又一次暴雨来临,汹涌的山洪被驯服地导入预设的沼泽洼地,沮洳之野的良田安然无恙时,“算水先生”的名号在楚南之地真正扎下了根。
然而,水患的阴影刚退,另一股灼热的暗流却在楚国的西南边疆——层峦叠嶂的百越之地——汹涌沸腾。一封染着血指印的加急军报,由风尘仆仆的边关斥候,送到了楚王熊侣的案头。
“报——!大王!句吴山(虚构地名)铜矿,瓯越、骆越两部族连日血战!双方死伤逾百,瓯越头人之子阵亡,骆越大巫重伤!矿洞坍塌,道路断绝!两部族誓言血仇,已邀更远的闽越、西瓯助拳,大战一触即发!边关告急!”
铜!楚国的命脉!兵器、礼器、货币,无不仰赖于此。句吴山的铜矿虽不算楚国最大,却是楚国深入百越腹地、控制西南的重要支点。一旦失控,不仅铜源受损,更可能引发百越诸部连锁叛乱,动摇楚国根基!
熊侣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何人愿往平乱?需知百越山高林密,民风彪悍,巫蛊盛行,非但需勇力,更需智谋,能解其仇怨,定其纷争!”
殿内一时寂静。武将们面面相觑,百越山地作战,楚军优势难展,强压只会火上浇油。文臣们更是噤若寒蝉,对蛮荒之地的仇杀巫蛊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响起:“臣周鸣,愿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刚刚因治水有功、被熊侣特许立于朝堂末席的周鸣身上。观射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熊侣盯着周鸣:“左史?此乃蛮荒仇杀,非天文历算,你有何良策?”
周鸣躬身:“大王,仇杀源于利争。利争不解,仇怨不息。强压如堵洪水,终有溃决之日。臣愿以‘数算’为引,寻其共利之途,化干戈为玉帛。”他心中已有轮廓:这并非简单的调解,而是一个典型的多人非零和博弈。暴力是纳什均衡的死局,唯有设计一个帕累托更优的新均衡点,才能打破仇恨的链条。
熊侣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周鸣。片刻,他猛地一拍案几:“好!寡人封你为‘抚越特使’,持节钺,赐楚币百朋(货币单位)、盐铁十车为礼!屈洧率三百精锐甲士随行护卫!务必平息纷争,保我铜矿!”
“臣领命!”
(二)
深入百越之地的旅程,艰难远超沮洳之野。崎岖的羊肠小道在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中蜿蜒,瘴气弥漫,毒虫横行。巨大的蕨类植物和虬结的古藤如同鬼魅的触手。远处不时传来猿啼兽吼,更添几分蛮荒的压抑感。屈洧和楚军甲士如临大敌,紧握兵器,警惕地扫视着密林深处。而周鸣,却如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数据采集场。
他仔细观察:
地形数据:山势陡峭程度、溪流走向、可供通行的隘口宽度。
部族分布:通过向导和斥候,了解瓯越、骆越村寨的位置、人口规模(估算户数、丁壮)、相互距离。
冲突痕迹:被焚毁的窝棚、丢弃的简陋武器(石斧、竹矛)、路边新立的、刻着狰狞图腾的仇杀柱。
资源点:句吴山铜矿的具体位置、矿脉走向(根据矿渣堆积)、开采难度(矿洞深度、支撑情况)。
文化符号:随处可见的鸟形、蛇形图腾柱;部族战士脸上的靛蓝、赭石油彩图案;悬挂在树梢的兽骨风铃——尤其是各种禽鸟的腿骨,这是百越占卜的核心媒介。
越靠近句吴山,气氛越紧张。瓯越和骆越的村寨如同对峙的刺猬,各自占据山头,寨墙(木栅、竹篱)加高加固,箭楼林立。双方战士在各自寨前空地咆哮示威,脸上涂满象征战争和仇恨的油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草木燃烧后的焦糊气息——那是祭祀战神残留的味道。
周鸣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两边的高度警惕。无数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