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如冰裂。
他指向算筹树的第一枝:“此枝象曰‘雷泽归妹’。”几根算筹指向代表“宋”地的位置。“楚军主力佯动于郑,示我以虚。其真正意图,在于集结精锐,趁我驰援郑地之机,以雷霆之势突袭宋国彭城!断我右臂,掠其财货以实军资。此乃‘声东击西’之毒计。”他指尖轻点压在枝头的龟甲碎片,“然,楚王子侧(司马子重)素来持重,如此长途奔袭、分兵险招,非其所愿。子反欲行此策,必与其有隙,强令之下,配合难臻完美。此策虽险,成算反高。推演之数,占四成可能。”龟甲碎片上刻着一个清晰的“四”。
郤至眉头一拧:“四成?先生是说,楚人真敢如此大胆?”
周鸣未答,手指移向第二枝,算筹在此处盘绕纠结,形成一个复杂的环形:“此枝象曰‘风水涣’。”算筹核心指向“郑”地,但又有分支隐隐包围着代表晋军主力的位置。“此乃诱敌深入之局。楚军主力确在郑境集结,放出攻宋风声,实为诱我大军疾驰宋境。待我军疲于奔命、阵脚松动之际,其伏兵尽出,或断我粮道,或邀击于我半渡之时,或直捣我空虚之本营。”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敲了敲代表子反节点的龟甲,“子反狡诈,尤善此道。且此策可最大限度利用郑地平原利于楚战车驰骋之地利,合其心意。推演之数,占五成可能。”旁边的龟甲碎片上,刻着醒目的“五”。
帐内气氛骤然一紧。五成!郤至的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发白。若真如此,晋军主力一动,便是踏入死地!
周鸣的目光最后落在第三枝上。这一枝最为纤细,算筹稀疏,指向“郑”与“宋”之间一片广阔区域:“此枝象曰‘地火明夷’。”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楚人狂妄,欲行‘双锋’之险。一面以偏师佯攻宋境,吸引我部分兵力;其真正主力则全力压向郑地,寻求与我决战。此策需楚军调度协调如臂使指,且其国内粮秣、附庸兵力须倾力支持。然…”周鸣微微摇头,“观其国内,令尹、司马失和之象已显(情报指向两人近期多次争执的密报),粮秣转运亦有滞涩之兆(来自陈、蔡的密报显示征粮不力)。强行为之,必露破绽,首尾难以兼顾。此策凶险异常,非智者所取。推演之数,仅占一成可能。”最后一片龟甲上,刻着一个孤零零的“一”。
“四、五、一…”郤至低声复述,盯着那三堆算筹和龟甲,仿佛看着三条通往不同深渊的道路。“先生之意…楚人最可能行那‘五成’之策,诱我入彀?”
“不。”周鸣断然否定。他双手按在案几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穿透了算筹与龟甲,直指那无形的战场核心。“表象五成,实为烟幕。子反其人,最忌循规蹈矩。司马子重虽倾向稳守,然楚王好战之心炽烈(楚国宫廷密报显示楚王多次催促决战),子反必以‘奇’制胜,博取王心,打压子重!其‘声东击西’攻宋之策(四成可能),看似冒险,实则有三大依仗:一,欺我料其不敢分兵;二,欺宋国承平已久,防备松弛;三,欺我大军必救郑地门户!此策若成,不仅可掠宋资,更能迫我分兵回援,使其主力在郑地获得局部优势,届时或战或和,皆操于其手。此乃‘以奇掩正’之连环局!”
他猛地抓起代表“攻宋”枝头的那块刻着“四”的龟甲,又重重拍在沙盘上郑国都城“新郑”的位置旁边:“故其‘辰日聚郑’之令,非虚!楚军主力必于辰日(三天后)前在郑境完成集结,此乃‘饵’,亦是‘枷’!其意在牢牢吸住我军主力于郑地,使其攻宋偏师得以从容施展!而‘未时攻宋’…”周鸣的手指如刀锋般划过沙盘,直刺宋国重镇“彭城”,“此乃其致命獠牙!时辰精确,绝非佯攻之态!其军必发于隐秘,行于险径,图在未时(下午1-3时)守军懈怠之际,一举破城!”
“嘶…”郤至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一支无形的楚军精锐如毒蛇般悄然潜行,直扑毫无防备的宋国腹地。若彭城失陷,晋国东线屏障顿失,盟友离心,后果不堪设想!
“先生!”郤至急声道,“我即刻禀报君上,发兵驰援彭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