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站不住脚!”一个侥幸领到汤药、家人病情稍缓的老汉,站在自家低矮的土屋门口,对着缩在墙角的邻居们喊道,“还有!离那些咳嗽发热的人…至少…至少三丈远!三丈!记住喽!三丈!”他用手指用力地比划着距离,仿佛这三丈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在城西一处刚刚被控制住疫情的小巷口,几个幸存下来的妇人,自发地组织起来,帮助分发稀粥。她们一边忙碌,一边低声交流着从防疫吏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煮药的火堆,柴火要架成圆的!圆的烧得透,药性才足!”
“对!圆的!周先生画的图,柴堆像个…像个太阳!圆的!”
“还有那石灰圈…撒石灰,要撒成一个整圆!不能有缺口!有缺口,疫鬼就钻进来啦!”
这些零碎的、朴素的认知,在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动下,被迅速传播、简化、烙印在幸存者的脑海里。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由谁开始,一句简单、粗糙却直指核心的防疫口诀,如同野火般在幸存下来的街巷间口耳相传,甚至被一些粗通文墨的人,用烧焦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刻在了自家幸存的门板上:
“通风距三丈,煮药圆柴堆,尸灰圈要闭,活命靠算规!”
“算规!”这两个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敬畏、依赖和莫名希望的复杂情感,在新绛城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口中反复咀嚼。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神谕,而是看得见的三丈距离,是圆形的柴堆,是封闭的石灰圈!是实实在在的活命之法!
当新绛城的疫情终于在严酷的“算规”和无数血泪的代价下,被艰难地扼住喉咙,从巅峰缓缓回落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入了楚国的郢都。车中,是楚国令尹蒍子冯派来的心腹使者。
与此同时,一队扮作商旅的秦国暗探,也悄然抵达了晋国边境。
他们的目标惊人地一致: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晋国太卜周鸣在此次大疫中颁布的所有指令、图表、以及…那卷核心的、记录了SEIR模型推演、隔离半径公式、配给优先级算法、尸体处理几何规范的…青灰色竹简!
数日后,同样的竹简副本,一份由楚国使者跪呈于楚共王案前,一份则被秦国暗探以蜜蜡封存,快马加鞭送入雍城秦宫深处。
竹简冰冷,字迹如刀。其上所载的,是超越神巫卜筮的、以人命为代价换来的、对抗死亡瘟疫的理性法则。它不再仅仅是晋国的救命稻草,更悄然成为未来天下动荡中,一份沉甸甸的、属于整个华夏的防疫基石。无形的“算规”,第一次穿透了国界的藩篱,在死神面前,为所有生者划下了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