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误!”
魏绛、郡守、司工大夫以及诸位家臣,全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幅覆盖千里的“星网”素帛,听着那些闻所未闻的“水势三诀”、“函角水闸”、“伯努利”、“星晷水则”……他们眼中最初的茫然和怀疑,渐渐被一种近乎眩晕的震撼所取代!这哪里是水利?这分明是以大地为盘,以汾水为子,以星图为谱,布下的一场夺天地造化之工的宏大棋局!
“所需民力几何?工期几许?”魏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周鸣指向素帛上几处关键节点:“枢纽石堰、主干渠引水口、沉沙池需精工,征调工匠刑徒三千,两月可成!其余土方工程,”他手指划过那覆盖千里的星形支渠网,“化整为零!以‘星斗’(支渠节点)为心,划分百工区!每区依‘割圆术’就近征发民夫,负责本‘星区’内渠线!依地势高低,分派坡度(S)!民夫但知依标桩取直,依坡度板(带水平泡和坡度刻度的三角板)控坡,依函角盘调闸!无需通晓全局,只需循‘数’而行!如此,十万民夫,三月之内,星网可成!”
“十万民夫,三月?!”司工大夫失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如此浩大工程,按常理,非举国之力、经年累月不可!
“循‘数’而行…循‘数’而行…”魏绛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地一拍土塬边缘的夯土,黄土簌簌落下。“善!大善!传令!即刻征发民夫工匠!河东郡全力配合周太卜!所需钱粮物料,由公室及受益卿族共担!此渠,关乎晋国命脉!只许成,不许败!”
魏绛的决断如同惊雷,撕开了绝望的阴云。整个晋国河东郡的战争机器,瞬间从对抗旱魃的无力中苏醒,转向了这场与时间赛跑、向天地夺水的宏大工程!
龙门渡下游,鹰嘴岩。
沉闷如雷的号子声压过了汾水的呜咽。数千名赤膊的刑徒和征召的民夫,如同忙碌的蚁群,在陡峭的岩壁上挥汗如雨。巨大的青铜钎凿在坚硬的花岗岩上迸出火星;绳索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将开凿下来的巨石缓缓吊离;一筐筐的碎石被肩挑手抬,运往后方垒筑那道弧形的导水石堰。石堰的雏形已现,其优美的弧线并非工匠经验,而是依据周鸣提供的、刻在巨大木模板上的流线型曲线(根据伯努利方程优化的水流包络线)精确夯筑而成。
“校准坡度!左三寸!高三指!”一个手持“坡度规”(带水平泡和角度刻度的青铜矩尺)的工师,对着正在挖掘主干渠基槽的民夫高声呼喊。民夫们依言调整着挖掘的深度和走向,确保渠底坡度严格符合标桩上刻着的“坡度值(S)”。
更远处,广袤的平原上,一幅更加壮观的画卷正在展开。数以万计的民夫,如同散落的星辰,分布在大地上。他们以一面面绣着不同星宿图案(角宿、亢宿、氐宿…)的旗帜为中心聚集。在手持标竿、绳尺、水平仪的计吏指挥下,沿着事先用石灰粉和木桩精确标定的线路,奋力挖掘着支渠。挖出的泥土就近堆筑渠堤。每一段渠线完成,立刻有工师带着“坡度板”和“函角闸模”前来验收。合格的渠段,在分水口处迅速安装上预制的木质“函角水闸”框架,青铜的闸板调节盘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大角星节点——枢纽大塘的工地,更是热火朝天。巨大的土坑已初具规模,坑底铺设着防渗的粘土和夯实的碎石。塘壁用掺了糯米浆的三合土(石灰、黄土、砂)层层夯筑,光滑如镜。塘畔高地,一座用原木搭建的观测台上,已竖起了高高的圭表和刻着星图、时辰、水位刻度的“星晷水则碑”。几名年轻的计吏正在台上,跟着周鸣派来的助手学习如何观测日影、水位,并查对那复杂的“需水函角表”。
星夜下,周鸣站在枢纽大塘的观测台上。素色的深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仰望着真实的、璀璨的银河。东方天际,苍龙七宿的虚影仿佛与脚下这片被灯火和人声点亮的、正在急速蔓延的“星网”工程遥相呼应。角宿、亢宿、氐宿、房宿……每一个星官之名,都对应着一条正在平原上延伸的、由汗水和泥土构筑的“光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