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绿线仍在,但它们指向的核心变得空洞无力,无法形成完整的闭环。“诸位请看,核心之链断裂,余者纵在,亦如散沙,何以定罪?此非臆测,乃逻辑之必然!诡辩者欲混淆视听,只需在此网中寻一薄弱之环,全力攻之,使其断裂或松动,则大厦将倾!故断案者,当如良匠织网,务求环环坚韧,节点牢固,最终通达核心,无懈可击!”
廷议持续至日影西斜。当卿大夫们带着疲惫、震撼或深思鱼贯而出时,周鸣独自留在空旷的法廷中。巨大的素帛上,“逻辑树”、“等差阶”、“法域环”、“证言连环”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复杂,如同一个用理性构建的庞大迷宫。
他缓步走出殿门,深秋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稷山特有的干燥草木气息。夜幕低垂,繁星初现,北斗七星如巨大的玉勺,勺柄(斗柄)清晰地指向西方。
周鸣仰首,深邃的目光穿透清冷的夜空,凝视着那亘古运转的星辰轨迹。手指无意识地在宽大的袍袖中掐算着,复杂的星位、角度、运行周期的数据在脑海中飞速流淌,勾勒出未来数日、数月甚至数年的天象轮廓。星移斗转,其行有度,其变可测。这浩瀚苍穹的秩序之美,曾是他最坚实的信仰,是“数”主宰万物的明证。
然而,法廷之上那交织着贪婪、算计、抗拒与有限接纳的目光,荀庚那刁钻刻毒的诘问,还有范宣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对“等差之刑”背后所蕴含的强大控制力的炽热……这些画面同样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斗柄西指,天下皆秋…其位可算,其势可推…”他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几乎微不可闻。指尖的推算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摊开手掌,掌心空无一物,唯有被风吹得冰凉的皮肤纹路。
“…然人心之欲,如渊如海,其变…其变…”周鸣的眉头第一次在无人的夜色中,深深地蹙起,那是一种面对庞大混沌时的凝重。星光的轨迹清晰印在心底,但人心欲望的洪流却奔腾咆哮,冲撞着任何试图将其纳入“逻辑树”或“等差阶”的理性框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构筑的“数理律法”,在真正触及权力核心与人性幽暗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下,是深不见底的、无法完全用算筹丈量的黑暗。
“北辰居所,众星拱之…何其难也。”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最终消散在晋阳城凛冽的秋风里。他拢了拢衣襟,转身步入殿宇的阴影中,身后是无垠的星空与更加深邃难测的人间。算天算地,终究难算尽这人心翻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