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中那株稻穗顶端刚刚抽出的、还带着青涩茸毛的幼穗,仿佛要把它看穿。他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颤抖着,竟然开始一颗一颗地数那幼穗上刚刚分化、肉眼几乎难辨的颖花原基!
“一……二……三……”他数得极其认真,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田野上回荡。汗水混合着泥浆,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巫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那数数的声音弄得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红。仓老看着少年手中那株生机勃勃的稻子,又看看少年因激动和用力而颤抖的瘦小身躯,再看看那被少年指着、自家田里蔫头耷脑的秧苗,脸上的皱纹剧烈地抽搐着。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那巫祝,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伫立在田埂上的周鸣。那目光复杂至极,有惊疑,有动摇,更深处,似乎还燃起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周鸣的目光,却越过激动的少年、愤怒的巫祝、惊疑的仓老,落在了“离”字区那几垄施用了铜镍矿渣的籼稻上。在灿烂的阳光下,那些稻株的叶片尖端,隐隐透出一抹不祥的、妖异的紫红色。他心中无声地划过一道冰冷的算式:“离三,镍铜吸收率,叶尖显色异常…累积毒性风险,预估减产下限…两成。”他垂下眼睑,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无声地掐算着一个更复杂的、关乎未来隐患的卦象。暮色渐起,将九宫方正的稻田和其中涌动的生机、猜疑与隐忧,一同染成了沉郁的暗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