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转过身,朝着一直静立田埂、仿佛置身事外的周鸣,“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泥地上!
“数公!”仓老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更带着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敬畏,他将手中那捧金黄的谷粒高高举过头顶,如同献上最神圣的祭品,“格田如格神!老朽……老朽服了!白渚的稻神娘娘……显灵了!在您的格子里显灵了!”他身后的农人们,无论老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少年衡也跪在人群中,仰望着周鸣,眼中充满了纯粹的、炽热的崇拜。
“坤”区实收五十二斛三斗。而周鸣脑中那个冰冷的预测值,是五十二斛一斗七升。误差,不足千分之三!“九宫演易田”的增产幅度,经过与其他区域(尤其是仓老的传统田)的精确对比计算,最终定格在令人瞠目的百分之四十七!
丰收的狂喜还未在白渚农人的心头完全化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便如同冰水般浇了下来。数匹健马踏破圩田的宁静,马背上坐着几名身着华丽深衣、腰间佩玉、神情倨傲的贵族家臣。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策马直抵粮囤前,目光扫过那金灿灿的谷山,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奉令尹府(楚国最高行政长官)左尹大人令!”家臣的声音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白渚所产越地新稻,穗大粒饱,实乃祥瑞嘉禾!着即日起,此新稻之种,尽数征为官有!由令尹府统一调配,广植于郢都王畿膏腴之地!白渚农人,恪守本分,来年自有官仓良种分发!”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跪伏在地的农人,最后落在周鸣身上,“至于那‘九宫格田’之法,乃国之大术,亦当由左尹大人亲掌,非庶民可擅用!尔等,不得再行此格!”
命令如同晴天霹雳!农人们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化为惊恐和绝望。仓老猛地抬起头,嘶声道:“大人!不可啊!这是明年的种!是白渚的命根子啊!”
“聒噪!”家臣厉声呵斥,“国之祥瑞,岂容尔等小民私藏?此乃王命!”他一挥手,身后几名健仆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些刚刚收获、尚未入库的、属于“坤”区的最饱满的稻谷——那正是留种的精华!
农人们骚动起来,有人试图阻拦,却被健仆粗暴地推开。少年衡死死抱住一筐稻谷,被一个健仆一脚踹开,痛得蜷缩在地。金黄的谷种被强行装袋,搬上马背。
周鸣站在原地,宽大的袖袍在秋风中微微摆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深潭,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早料到会有此劫。贵族岂容能动摇其根本(粮食垄断)的技术和良种流落民间?征粮官到来前的数个夜晚,他已在月光下悄然行动。
当贵族家臣志得意满地押送着征缴的“嘉禾”新种离开白渚,喧嚣的圩田陷入一片死寂的绝望时。周鸣悄然回到了他那间简陋的茅舍。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下,他挪开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坑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九只粗陶罐。罐口用浸透了桐油的厚麻布和混合了草木灰的湿泥层层密封。
每一只陶罐的摆放位置都极其讲究。它们并非随意堆放,而是按照一个隐含的几何阵列排列:三只一组,呈稳固的等边三角形分布;三组之间,又构成一个更大的等边三角形。陶罐之间留有均匀的缝隙,确保空气能在底部预留的微小孔洞(极其隐蔽)间流通,防止内部湿气积聚霉变。罐体本身,则被一层薄薄的、拌入了石灰和木炭粉的干燥细沙所包裹,进一步隔绝地下的潮气。
周鸣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陶罐表面。这九罐稻种,是他从“坤”字区最健壮、穗型最完美的稻株上,一颗一颗亲手挑选、晾晒、筛选出来的精华。每一粒谷种,都承载着精准的数据烙印——其母株的分蘖数、穗粒数、抗倒伏性、成熟期……都已被他暗中记录在另一份加密的牍板上,深埋他处。
“几何阵列,三角支撑,孔隙通风,灰沙防潮……”他心中默念着这些超越了时代的储藏要点,如同在守护一个文明的胚胎。“火种已藏。”他低语,吹熄了油灯。茅舍陷入彻底的黑暗,唯有窗外,云梦泽的秋风呜咽着掠过空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