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一株稻子能结这么多谷粒,更从未想过要去数清楚!
五十个数字记录完毕。周鸣取过牍板,目光迅速扫过这串长长的数列。他心中默念:“极值剔除(低于一百二十,高于二百一十者各一株),余四十八株有效样本。粒数和除四十八,得平均每穗结实粒数:一百六十二粒。”这个数字再次让旁观的仓老倒吸一口凉气。寻常稻穗,能有百粒已算丰收!
但这还不够。
“称千粒。”周鸣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青铜天平(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少数几件“现代”物品之一,经过精密校准)。弟子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样本稻穗上的谷粒全部脱下,混合均匀。然后,周鸣亲自用一把小骨勺,极其精确地舀取谷粒,放入天平一侧的铜盘中,另一侧则放入标准砝码(经过他反复校核的特定重量石块)。他反复称量,直到天平完全平衡,得到了一千粒干谷的重量基准。
“取新谷百粒。”周鸣又命人从刚脱下的混合谷粒中随机取出一百粒,放入天平。称得重量后,他立刻在心中计算:“新谷百粒重\/千粒干谷重x100%=当前含水率。”水分含量直接影响最终折算的干谷重量。
“鸟雀啄食,田鼠盗啮,风雨折穗,搬运遗落……”周鸣的目光扫过金黄的稻田和远处盘旋的鸟影,口中低语,如同占卜,“此天损之数,不可不察。”他根据过去数月的观察记录(鸟雀活动频率、鼠洞数量、风雨强度),结合这片圩田的地理位置(靠近泽边,鸟鼠较多),在脑中赋予了一个概率损耗系数,通常是总产量的3%-5%。
所有数据,如同无形的丝线,在周鸣的思维中枢飞速编织、缠绕、计算、修正:
坤字区理论总产(干谷)=理论总穗数x平均每穗粒数x(千粒重\/1000)x(1-含水率%)x(1-损耗概率%)
复杂的公式在他脑中瞬间完成迭代演算,一个极其接近真实产量的预测值已然浮现。
“开镰!”周鸣终于下令。
早已按捺不住的农人们,挥舞着磨得雪亮的青铜镰刀,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冲进了“坤”字区那片诱人的金色海洋。镰刀划破空气,发出“唰唰”的声响,沉甸甸的稻穗被齐刷刷割下,迅速捆扎成束。汗水、泥土、谷屑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丰收气息。少年衡也加入了收割的队伍,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小脸因兴奋和用力而涨得通红。
割下的稻谷被集中到田边一片夯实的空地上。脱粒开始了。壮实的农人抡起连枷(竹木制成的拍打工具),有节奏地拍打着铺开的稻穗。“噼噼啪啪”的声响如同密集的鼓点,金黄的谷粒如同暴雨般从穗杆上迸射脱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脱粒后的谷粒被小心地收集起来,装入巨大的竹箩筐。接着是扬场。经验丰富的老农站在风口,用木锨将混杂着碎草和秕谷的稻谷高高扬起。秋风精准地将轻飘飘的杂物吹走,留下沉甸甸、金灿灿的饱满谷粒,如同瀑布般洒落,堆积成一座不断增长的小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县府派来的税吏也早早到了场,抱着算筹和木牍,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那越堆越高的谷堆。
最终,所有的“坤”字区稻谷都经过了脱粒、扬净。巨大的竹箩筐被装满了一筐又一筐。税吏指挥着役夫,用县府带来的标准量器——“斛”和“斗”,开始一斗一斗地量入官仓专用的巨大粮囤中。
“坤字区,净谷……五十二斛又三斗!”税吏拖长了腔调,报出了最终的数字。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议论!
“五十二斛?!”
“天爷!往年我这二十亩地,能有二十斛就烧高香了!”
“看那格子!真神了!”
仓老猛地冲到粮囤前,双手颤抖着插进那金灿灿、凉丝丝的谷堆里,抓起满满一大把谷粒。谷粒饱满圆润,色泽金黄,沉甸甸地压在他布满老茧的手心。他抬起头,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泥垢。他不再看那粮囤,不再看那些惊呼的农人,而是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