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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周鸣瞳孔微缩。楚地造船,榫卯间隙能控制在一分(约0.3厘米)以内已属上乘,而吴匠竟追求半分精度!他仔细观察船匠的工具:那青铜角尺的刻度线细密均匀,绝非楚地常见的粗略刻画;那“矩”的两脚开合角度固定且精准,显然是制式工具。再看旁边堆放已完工的构件,无论是巨大的龙骨接口,还是细小的船板拼接榫,其接合面都光滑如镜,拼接起来几乎看不到缝隙,全靠精密的几何形状和摩擦力咬合,对铁钉的依赖大大减少。
这意味着什么?极高的几何学应用水平(空间角度计算、曲线拟合)!标准化的生产流程!超高的加工精度!这一切,最终将转化为战船的结构强度、航行速度、抗风浪能力!吴国舟师,其筋骨之强健,恐已远超楚人想象!
第三算:米珠薪桂,战鼓之音。
市集粮行区域,气氛更加诡异。几家挂着“吴记”、“越米”幌子的大粮行前,人头攒动,喧嚣鼎沸,与旁边几家楚地粮行的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
“姑苏新米!粒粒饱满!足斗足升!今日斗价,八十钱!”一个吴国粮商站在高高的米堆上,声嘶力竭地吆喝。
“八十钱?!”一个楚国老农失声惊呼,“上月才五十钱!你们吴人抢钱啊!”
“老丈莫嚷!”粮商皮笑肉不笑,“今年吴地风调雨顺?哼!雨水多,虫害重!收成减了三成!这米,爱要不要!晚了,怕是一百钱也买不到喽!”
周鸣冷眼旁观。他踱到一家相对冷清的楚地小粮行前,老板正愁眉苦脸地对着空荡荡的米缸叹气。
“掌柜的,吴米价高至此?”周鸣佯装买米。
“唉,客官有所不知,”掌柜压低声音,一脸愤懑,“哪里是什么虫害减产!分明是吴国官府在背后操控!这两个月,吴国来的粮船明显少了,来的米,也被这几家大行联手吃进,囤积居奇!硬生生把米价抬了上去!他们还在偷偷用高价收我们楚地的陈米!您说,这不是存心搅乱市场吗?”
周鸣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动声色地在几家吴越粮行间转悠,观察他们的进货出货记录(账本虽不能看,但搬运频率和数量可估算),旁听粮商、脚夫间的闲聊。
“王掌柜,这趟运回姑苏的米,够撑多久?”
“嘘……小声点!刚够填满三号仓底,还差得远呢!上头催得紧,有多少收多少,价格不是问题!”
“听说水师那边又加征了三万石……”
碎片化的信息在周鸣脑中汇集、拼接。他走到江边,望着江面上那些吃水极深、驶往吴国方向的运粮船。脑中飞速回溯着近半年来通过各种渠道(商旅、边境斥候)获得的吴地零星米价信息:
时间(月)
吴地米价(斗\/钱)
事件(碎片情报)
正月
45
吴王阖闾登章台观兵
三月
50
传伍员督造战船于太湖
五月
55
吴地征发民夫修邗沟
六月(现)
80(边境价)
吴商大举收购楚米
一条清晰的曲线在思维中显现:米价呈现阶梯式、加速上涨趋势!尤其是在并无大规模自然灾害的情况下,这种涨幅极不寻常!结合“官府操控”、“水师加征”、“囤积居奇”、“高价收楚米”等线索,一个冰冷的结论呼之欲出——吴国正在大规模、系统性备战屯粮!其目标,绝不仅仅是防备,而是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持续的军事行动!楚国的粮仓云梦泽,恐怕早已被吴人视作了囊中之物!
当夜,鸡鸣驿简陋的逆旅客房内。油灯如豆,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周鸣摊开一张粗糙的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白日的观测数据、比例、价格、对话碎片。他闭上眼,白日所见所闻如同湍急的江流在脑中奔涌冲撞:黝黑沉重的铁锄、船匠手中精准的青铜角尺、粮商声嘶力竭的八十钱叫卖、运粮船沉重的吃水线、吴商眼中闪烁的精明与贪婪……
无数线索在冰冷的逻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