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利用烟熏(艾草、硫磺)、如何挖掘防蝗沟、如何组织扑打、甚至如何利用鸡鸭生物防治……文字朴实,条理清晰,皆是可操作的救命之术。
周鸣沉默地将这卷竹简,小心地、深深地埋入那袋混合稻种的中心,再用稻谷仔细覆盖好,不留一丝痕迹。
“此乃泽神所赐保命之种。”周鸣将麻袋口扎紧,推到那越人面前,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携此归越,或可救尔等一时饥馑。能否活命,全凭天意造化。”
那越人从绝望到茫然,再到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挣扎着爬起,不顾腿伤剧痛,对着周鸣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头鲜血淋漓:“谢大人!谢大人活命之恩!小人……小人永世不忘!”他抓起那沉重的麻袋,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在两名甲士的“押送”(实为半搀扶)下,踉跄着奔向泽畔芦苇丛中隐藏的小舟。
阿青看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船,又看看周鸣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忍不住低声道:“先生……那菽种……还有那书简……”
周鸣抬手,止住了阿青的话。他望着越人小船消失的方向,墨黑的江面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鳞光。良久,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消散在潮湿的夜风中:
“救一人,是仁。救一国饥民,是义。然以利器资敌,弱我藩篱,是害国。”
他缓缓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左臂那焦黑萎缩的残肢,那被雷霆淬炼过的伤口传来阵阵幻痛。
“义利之辨,公私之界……这世间大道,当真能如算经般,两全其美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阿青,又像是在问那沉默的苍穹,更像是在拷问自己那颗被理性与悲悯反复撕扯的灵魂。没有答案。只有云梦泽的夜风,带着楚稻的余香和越地隐约的悲声,呜咽着掠过嘉禾仓高高的仓顶,卷向无垠的、未知的黑暗。那袋承载着算计与仁慈、毒药与解药的稻种,正驶向饥饿的越国,也驶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