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额上的血痕和泥污,古铜色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周鸣闭了闭眼。越人哀告的惨状,如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心中因盗窃而起的怒火。一幅幅数字化的、残酷的图景在他脑中自动生成:连续两年洪涝的淹没区域模型、基于灾情估算的粮食缺口量、饥荒导致的人口死亡率曲线……冰冷的计算得出的结论,与眼前这越人涕泪交加的控诉,严丝合缝。越国,确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饥民为求生而盗种,其行可诛,其情可悯。
然而,理性之刃随即斩断了泛滥的同情。吴国磨刀霍霍,越国虽弱,却是牵制吴国侧翼的重要力量。若将真正的“白渚籼”良种拱手送入越国,以越人的耕作能力和江南水土,不出三年,越国粮仓必丰!一个吃饱了饭的越国,还会安心做楚国抵御吴国的屏障吗?是否会反噬?此乃资敌!楚国的战略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
冰冷的国家利益与灼热的人道悲悯,如同两条毒蛇,在周鸣心中疯狂撕咬。他沉默地伫立在火把摇曳的光影里,左臂残端传来阵阵幻痛,如同此刻内心的煎熬。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越人压抑的啜泣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周鸣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无波澜,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看向那绝望的越人,声音平静得可怕:
“盗种,死罪。”
越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瘫软在地。
“然,饥民无辜。”周鸣话锋一转,“念你为家国子民,行此下策,情有可原。”
他不再看那越人,转向阿青和甲士什长:“取‘备荒仓’乙字区的稻种,三斗。”
“备荒仓乙字区?”阿青一愣。那是存放特殊种子的地方,其中混杂着……
“速去!”周鸣语气不容置疑。
阿青和什长很快抬来一麻袋稻种。袋子打开,里面的稻谷乍看之下与“白渚籼”极为相似,同样金黄饱满。
周鸣亲自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他精密而冷酷的“配种”操作。
第一步:掺入“绝嗣种”——生物学陷阱。
他取过一只小斗,从麻袋中舀出约五分之一的稻种,放在一旁。这些稻种颗粒同样饱满,但若细看,胚芽处似乎稍显黯淡。这是周鸣在早期育种实验中,无意中得到的杂交后代——拥有健壮的植株和良好的抗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不育!它们的后代要么完全不结实,要么秕谷率极高!这是自然界的基因陷阱,是周鸣无意中制造出的“绝嗣之稻”。
“此乃‘天赐嘉禾’之精粹。”周鸣面无表情地将这一斗“绝嗣种”重新混入大麻袋中。这些种子种下去,第一季会长势喜人,给越人以丰收的错觉,却会在第二季结出希望的苦果,大幅消耗越国本已匮乏的耕作资源,延缓其粮食恢复速度。
第二步:掺入“保命菽”——比例救赎。
他又命人取来另一袋种子——颗粒较小,色泽黄绿相间,是楚地常见的菽豆(大豆)。
“取菽种,混入。”周鸣下令。
阿青依言,小心地将菽豆倒入稻种袋中。周鸣亲自监督,用目光精准地控制着比例。黄绿色的菽豆如同救命的斑点,均匀地混入金黄的稻谷中。
“停!”当菽豆倒入约总量的一成七(17%)时,周鸣果断喊停。这个比例,是他精确计算的结果:菽豆产量虽远低于水稻,但其富含油脂和蛋白质,营养价值更高,且耐旱、耐瘠薄,能在较恶劣的环境中提供基本生存保障。17%的菽种混入,意味着越人播种后,在“绝嗣稻”带来的巨大损失之余,仍能收获一定量的菽豆,足以吊命,避免大规模饿死,但绝不足以支撑其国力迅速恢复或对外扩张。这是冰冷的算计下,留下的一线人道生路。
第三步:藏“治蝗术”——薪火微光。
最后,周鸣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竹简。竹简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他解开油布,展开竹简。上面并非卦爻符文,而是用清晰楚篆书写的《治蝗要术》!
这是他在楚地治虫实践的心血结晶:如何观测蝗虫滋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