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安然无恙!而那些心存侥幸,偷偷捞食了未煮透的河蚌或饮了生水的人,很快便出现了熟悉的发热、红疹……
铁一般的事实,比任何傩舞和咒语都更有说服力。恐慌和怨言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两道冰冷禁令的敬畏。病坊里不再有新的呻吟加入,只有康复者的虚弱咳嗽和日渐增多的生气。
一日,邑东头,一个刚刚痛失幼子的老妪,看到自己仅存的小孙子正偷偷从溪边捞起几只钉螺把玩。她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冲过去,一巴掌打掉孙子手中的螺,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孩子的手腕,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严厉,嘶声喊道:
“吐出来!快吐出来!你这作死的孽障!忘了你弟弟怎么没的吗?!病从口入!祸由水生!周先生的沸水令,是保命的铁律!那水里的东西,那螺里的东西,是吃人的血蛊!沾不得!吃不得!记到骨头里去——!”
“病从口入,祸由水生……”这句夹杂着血泪教训和朴素认知的嘶喊,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苍梧,传遍了饱受血吸虫肆虐的楚南大地。它取代了虚无缥缈的“瘟神作祟”,成为了根植于这片泽国子民灵魂深处最本能的生存警语。
彭咸老巫祝默默地收拾起他缀满羽毛兽牙的法衣和缠绕蛇尸的法杖。他最后一次望向邑东仓廪的方向,那里曾经是死亡的巢穴,如今却渐渐有了生机。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落寞的叹息。他佝偻着背,蹒跚地走回他那间供奉着无数神只的木屋,轻轻关上了门。门外,阳光下,一口巨大的陶釜正架在火上,里面的水翻滚沸腾,发出沉闷而充满生机的咕嘟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