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之滨,一处名为“漆园”的僻静乡野。这里曾是宋国宗室漆树种植的园囿,如今早已荒废,只余下几间简朴的茅舍,掩映在疏落的漆树林与茂盛的桑麻田之间。远离了睢阳的盟誓喧嚣,郢都的奢靡金辉,绛城的权谋角力,周鸣便隐居于此。弭兵盟约已成,虎符密钥已铸,军力函数已定,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等待那68.7%的和平概率,在时间的河流中,缓缓流向未知的彼岸。
然而,等待,对于周鸣而言,从不是被动的。他的“等待”,是观测,是计算,是捕捉历史洪流中,那些最细微、却可能致命的扰动。他用以观测的“仪器”,不再是青铜算板、玉算盘或权鼎,而是天地间最脆弱也最敏感的生灵——蝴蝶。
茅舍的土墙爬满青藤,窗牖敞开。室内陈设简陋,唯有一张巨大的原木桌案引人注目。案上,没有竹简帛书,而是铺展着一幅巨大的、以细密丝线精心绣制的泗上舆地图。地图之上,晋楚漫长的边境线、主要的关隘、河流、商道,皆清晰可见。奇特的是,地图上并非标注着城池兵马,而是用数以千计的、颜色形态各异的真蝴蝶标本,以极其细小的银针固定,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生态信标图”!
周鸣正伏案工作。他手中拿着一柄细如牛毛的玉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几份刚刚由不同渠道送达的“蝴蝶报告”。这些报告,承载着和平最前沿的无声信息:
1.“界蝶翅色分布”(生态平衡指标):来自一位居住在晋楚边境的老农。他不懂国事,却是最敏锐的博物观察者。他的报告是几片小心夹在桑叶中的蝴蝶翅膀碎片,旁边附着歪歪扭扭的炭笔字:“秋深,黄斑蛱蝶(地图上代表稳定区域的金黄色标本)少,墨点灰蝶(代表生态扰动的暗灰色标本)多。近关处,新见翅缘带金线黑蝶(代表异常入侵的标本,尚未钉上地图),食漆树叶,凶。”
2.“商队蝶粉携带率”(贸易活跃度):来自一支往返于陶丘(宋)与宛丘(陈)的商队首领。他呈上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细麻布,上面沾满了五颜六色的细小鳞粉。“周先生请看,此乃近旬日行商所沾蝶粉。郑卫道上,粉杂而多(粉蝶、蛱蝶、凤蝶鳞粉混杂,显示商旅频繁);入楚境新息道,粉稀而寡(鳞粉稀少,贸易热度下降);唯近吴地邗沟,粉中多带此乌金之色(一小撮深黑发亮的鳞粉),粘而沉,非善类。”
3.“吴地黑蝶入侵数”(军事异动):这份报告最为特殊。它来自一位风尘仆仆的墨家年轻弟子(墨翟游历前的同伴或学生)。他带来的是一个特制的、内衬软木的小扁木匣。打开匣盖,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只形态狰狞的黑色蝴蝶尸体!蝴蝶体型比寻常凤蝶更大,翅膀狭长如剑,底色如浓墨,翅脉却呈现出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丝,翅缘有一圈极其细微的金线!更令人不适的是,这些蝴蝶的口器异常发达,呈针管状。“先生,此蝶名‘鬼面凤’,本生于吴地深山恶沼,性凶戾,嗜食漆树汁液。墨师(墨翟)昔年游吴,曾记其罕见,百蝶难见一。然弟子奉师命,近月暗访吴楚边境潜山、六邑等地,此蝶数量陡增!尤在吴军新辟之营寨、水道舟船停泊处,成群出没,驱之不散!弟子依先生所嘱,于固定样区(十丈方漆树林)捕捉计数,上月仅得三只,今月……竟得十二只!特呈样本为证!”
周鸣的神情,随着这三份报告的检视,变得越来越凝重。他拿起玉镊,小心地将老农报告中的那片“翅缘带金线黑蝶”碎片,与墨家弟子呈上的“鬼面凤”标本残翅进行比对。纹路、色泽、金线特征,完全吻合!他又用特制的琉璃凸镜(水晶磨制),仔细观察商队麻布上那撮“乌金色”鳞粉,其微观结构与“鬼面凤”鳞片如出一辙!
他迅速走到那幅巨大的蝴蝶舆地图前。目光如电,扫过晋楚边境的生态扰动区(墨点灰蝶增多),掠过楚境内贸易降温的区域(鳞粉稀寡),最终死死锁定在吴楚交界的潜山、六邑、邗沟一带。那里原本只零星钉着几枚代表“鬼面凤”的、标记着“低危”的黑色小蝶标本。
周鸣取过墨家弟子的木匣,用玉镊夹起一只完整的“鬼面凤”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