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都是鲨齿针无数次精准的刺入;每一条弧线,都是刻刀在皮肉上艰难而稳定的拖行。符号在肌肤上延伸,如同在血肉中开凿一条承载着无限奥秘的运河。墨线中混合的镍铜粉末,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恒久的金属光泽,仿佛这条“运河”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凝固的星河。
每当针尖刻刀触及脊柱两侧敏感的神经丛,周鸣的身体便会猛地绷紧如弓,那深长的呼吸节奏也会出现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阿青立刻停止动作,屏息等待,直到那如钟摆般稳定的呼吸韵律重新接管一切,才敢继续落针。
“左翼星漩”——混沌吸引子(洛伦兹蝴蝶)!
位置:左肩胛骨下方,避开箭伤,却紧邻着敏感的肋间神经。
这是最复杂、最耗时的部分。那预示着“确定性混沌”的奇异图案——两个如同旋涡般的环,以诡异的方式交织、缠绕,轨迹看似随机却又遵循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内在规律——需要被浓缩在巴掌大的肌肤上。
阿青换上了最精细的骨片刻刀和更浓稠的墨料(加入了微量孔雀石粉,使线条呈现一种深沉的蓝绿色)。他如同一个在微观宇宙中作画的匠神,每一刀都倾注了全部的心神。刻刀在皮肤上划开细密的沟壑,墨汁随之渗入。描绘那无限趋近却永不相交的轨迹时,刀锋需要稳定到极致,稍有颤抖,整个“蝴蝶”的精密结构便会毁于一旦。而描绘那剧烈的转折和分岔点时,则需要瞬间的爆发力,如同在肌肤上引爆一颗微型的星辰。
汗水浸透了阿青的额发,顺着脸颊滴落,他也顾不上去擦。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的刻刀和周鸣后背肌肤最细微的反馈上。他能感受到刀锋下肌肉因剧痛而本能的抽搐,能感受到先生每一次深长吸气时皮肤的绷紧,每一次悠长呼气时皮肤的松弛。他必须让自己的动作,完美地契合这生命的律动!
当那象征着“初始条件的敏感依赖性”的奇异分岔点被艰难地刻下最后一笔时,阿青的指尖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麻木。那蓝绿色的“蝴蝶”在周鸣苍白的皮肤上振翅欲飞,线条繁复精密到令人眩晕,每一道转折都蕴含着撕裂血肉的痛苦。
“右肋天梯”——玛雅历算码(20进制点符)!
位置:右侧肋骨下方,靠近柔软的腹腔。
这里相对不那么敏感,却是内脏所在,每一次刻划都牵动着更深层的内脏神经。阿青换上了顶端极其圆钝的骨针和更稀薄的墨汁(仅乌贼墨汁混合微量镍铜粉)。
玛雅历算码的本质是20进制的点、横组合,用于记录庞大的天文周期。此刻,它被转化为皮肤上无数细微的凸起圆点(·)和短横线(—)。每一个点,都需要用圆钝的骨针蘸取墨汁,在皮肤上反复、快速地垂直点刺数十次,直到形成一个微小的、渗血的凸起瘢痕。每一条短横线,则需要用针尖划开一道细密的线状伤口,再反复点刺填充。
“噗、噗、噗、噗……”密集得如同雨点敲打芭蕉叶的轻微点刺声响起。这不是瞬间的剧痛,而是如同水刑般连绵不绝、层层叠加的钝痛!每一次点刺,都像有一把小锤在神经末梢上敲打。成千上万次的重复点刺,汇聚成一片令人绝望的、无休无止的痛苦海洋。
周鸣那如同机械般稳定的呼吸节奏,终于在这片“钝痛之海”的持续冲击下,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抽噎,每一次呼气都如同沉重的叹息。冷汗已经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被暴雨淋透般浸湿了他身下的岩石。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破,渗出的血丝在下颌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载沉载浮,全凭那深入骨髓的意志力,死死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呼吸节奏,维系着身体的相对静止,为阿青留下最后一块稳定的“画布”。
阿青的眼眶早已通红,强忍着鼻尖的酸楚。他只能更快!更稳!将全部的悲愤和力量灌注到那不断起落的骨针之上!右肋的皮肤上,一片由无数细微凸起构成的、象征着时间与星辰奥秘的密码矩阵,在汗水和血水的浸润下,艰难地、一点点地成型。
